“砰！！！”

原本已经坍塌大半的屋子又经一击，彻底四分五裂。寒生处在捕妖笼内，掉落下来的屋顶砸不到他，只有零零散散的缘木和砖瓦将他周身掩埋起来，看不见外界的一点光亮。

听声音，外面的打斗还在继续。来人状似盛怒，一边将废墟底下的盛长南挖出来继续揍，一边扯着嗓子放声吼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抢走我媳妇儿？？你他妈活腻了是不是？！！啊？？？”

没听见盛长南回话的声音，那人还在继续骂：“老子在天上他妈千辛万苦打那条破龙，你给老子在背后烧我后院？？还遮遮掩掩把所有痕迹抹去，生怕我发现是你干的啊？！有胆做没胆认，穿心院就一院子像你这样的怂包！！！”

寒生听出来那是陆溪屿的声音了，心道算你还有点本事，能找到盛长南这来。手脚被捆绑得有些发疼，想叫陆溪屿别打了，先救他出来。但说不了话，只能在废墟底下发出细微的几声哼哼。

他发出的声音极小，被打斗的声音遮掩过去。本以为陆溪屿听不见，没想到外边的声音马上停止了，随即是后者往这边赶来的动静：“阿生？阿生？是你吗？你在哪里？”

“唔嗯……”

寒生头顶的废墟被一把掀开，刺眼的天光照进来，晃得他睁不开眼。

“阿生！！！”

看见捕妖笼内寒生的情况，陆溪屿急得又吼了出来，一剑将笼子劈为两半，斩断他身上的布条，将他拥入怀中，用衣袖擦拭他眼睛上的血渍。

分明擦的是寒生的双眼，陆溪屿的眼睛倒是越来越红。低头看着前者额上那道被捕妖笼禁制烧出来的黑色疤痕，终于忍无可忍，将他放下，站起厉声道：

“盛！长！南！！！”

眼看他又要提剑回去砍人，寒生将他一把拽住，哑声道：“先别打了。”

陆溪屿于是停住，收剑回鞘，重新蹲下扶住他，忧心道：“阿生，你现在怎么样？”

寒生稍稍喘一口气，道：“还行，喉咙有点疼，想喝水……”

陆溪屿起身：“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找。”

他还未动作，寒生注意到远处的废墟中摇摇晃晃站起一个人，抹一把先前被揍出的鼻血，往前弹跳几步，朝陆溪屿直冲而来。

“小心！咳咳——”

寒生又是一吼，直吼得他嗓子冒血，捂住嘴，再也讲不出话。陆溪屿反应迅速，立即从寒生面前闪开，将盛长南引至别处，继而与之再次揪斗起来。

寒生有些头晕，怕他们打架打飞的房屋碎片砸到自己身上，稍微往角落里爬一点，倚靠在屋子残缺的一根断柱脚下，捂住胸口，缓缓喘息。

在这喘息的空当，他的视线，恰巧与前方不远处的一双眼睛对上。

一双浑浊的、已经死去多时的眼睛。

是依旧被放置在捕妖笼内、尸体软软悬挂在笼顶上的那只妖怪。

他的尸身，到现在还保持完好，没有半点灰飞烟灭的迹象。

甚至于，若没有他脑袋两侧那双尖尖的妖耳，看起来，就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人类的尸体。

简直完全不可思议。

寒生透过他的身体，能够看见他体内的妖丹尚且存在。他是一只猫妖。

寒生不知道盛长南他们研究这种药水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口中所说的能减少损失又是什么意思，但随便一想，这群家伙根本不可能是安了什么好心思，只怕不是又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龌龊勾当。

许是出于对同类死亡的畏惧，寒生不敢再看，鼻中轻轻吸上一口气，又从口中缓缓吐出。背靠着柱子，歪过脑袋，将视线倾斜，尽量使自己目光略过，投向在远处开阔地带打斗的陆溪屿和盛长南。

屋子被拆之后，寒生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点并不在穿心院，而看上去是在某个城池郊外。树木掩映，人烟荒芜，就只有这一间狭窄的宅院——不过此刻已经被陆溪屿夷为了平地。

寒生一边心想这里怕不是盛长南偶尔关押褚霜年的地方，一边遥遥观望那两人的战斗。

先前跟在盛长南身边的两个弟子不知是自己逃跑了，还是依旧被埋在废墟底下，不见人影，只有前者独自一个。陆溪屿的盛怒一开始在看见寒生后平息了不少，但这家伙偏偏之后又要跳出来挑衅，所以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与之打架时丝毫没有手软，招招直逼命门。

而盛长南不知是本身就因捉来寒生感到心虚，还是实力当真低于陆溪屿，亦或是有意拖延，在后者的频繁出招之下，眼看要招架不住，持剑横挡下陆溪屿劈下的一击，淌着冷汗道：“陆盟主息怒，此事确实是在下之过，没有经过陆盟主允许就私自将夫人请了来，还请您饶恕……”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反倒挑拨得陆溪屿更加怒火中烧，指着他鼻子骂：“姓盛的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恶心？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在那里装腔作势，真以为之前猎妖的时候给你几分脸面就敢蹬鼻子上脸了？老子当时怎么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一巴掌？”

“我媳妇儿前边伤成那个样子在底下休息，居然还被你这个畜生跑来钻了空子？你们穿心院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跟苍蝇一样烦人，撵走了还要跑来，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你们那从茅坑里爬出来的龌龊影子！”

“……”

盛长南勉强挤出来朝陆溪屿赔罪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

陆溪屿还在指着他骂，眼前的世界却是越来越模糊。耳中有某种奇怪的响声，像是瓷勺敲击在瓷碗边缘发出“叮”的一声响。这响声被拉长，不断持续着，先是在他耳畔，后慢慢转移到他的脑袋一侧。等到他更加清楚的感受到，头颅那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呃……”

陆溪屿疼得立即捂住那侧脑袋，被迫蹲下身，五官紧紧结巴在一起，身体颤抖起来。

“陆、陆溪屿？”

寒生注意到陆溪屿的状况，登时感到心焦。但自己尚且也是浑身乏力，只能跪趴在地上，用膝盖一点点挪着努力朝他爬过去。

“陆溪屿……”

寒生好不容易爬到陆溪屿身边，两只手抚住他的脑袋，想要去按揉他疼痛的地方，声音发起颤来：“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是之前和麟珹打架的时候受伤了吗？”

陆溪屿疼得说不出话，捉住寒生抚摸自己的手腕，艰难抬起头，坐下来，软软靠进他的怀里。

他将寒生的那只手掌贴在自己发疼的脑袋一侧，喘息道：“阿生，你……还能运作妖力吗？”

寒生擦擦他脸上淌下的汗，道：“虽然身体疲乏，但妖力还是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