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什么意思,有屁就直接放,说个话都要拐弯抹角绕八百个圈子,到头来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盛长南止住笑,道:“既然这样说夫人听不懂,那在下,就直截了当地把道理说与夫人听吧。”
“意思就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夫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即便坐上道盟盟主的位子,也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夫人曾经在妖国当过皇室,就算没有直接参过政,也多少应当知道,‘服众’这一词的重要性吧?”
为了堵住盛长南的话,寒生想也没想直接道:“我不知道。”
“……”盛长南确实瞬间语塞,又很快挑眉看他,“夫人不是皇室吗?父亲就是统领一方的妖王,他难道不会对自己的儿子教授这方面的知识?”
寒生又迅速答道:“不教,我不用学,我有皇兄,皇兄学政,我只玩。”
“……”
盛长南的嘴角抽了抽。
寒生在家中受到的宠爱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盛长南的认知。从小也算是被师长寄予厚望、日夜努力学习的他,完全无法对这样一个与之有着深重隔阂的家伙教授什么道理。
他只能道:“那具体的便让夫人哥哥去教吧,在下只说一句,陆盟主在他那个位子上,如果不能想办法让全天下的捉妖院都信服,那他的位置是坐不长久的。”
这句话寒生总算听懂了,却仍觉得不对:“你放屁,他不是已经让所有人都信服了吗,他在换届比试上一个接一个打到最后,亲自拿下道盟盟主印的,所有人都打不过他,难道都这样了盟主位还坐不稳?”
盛长南重重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寒生又迅速出声:“哟,这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打啊?你不会平日里也这么打我皇兄吧?你好大的狗胆,赶紧把他带过来给我看看!我要看他身上有伤没有!”
盛长南不理他说的,兀自咬牙切齿道:“既然夫人怎么说都不明白,那在下就更加直白一点。只要陆川涯作为道盟盟主,一日和妖怪过分亲近,就一日会有人想要将他从这位子上扯下来,削了他的脑袋!”
“……”
寒生不说话了。
见总算能让这尊活佛闭嘴,盛长南长长松了一口气。扯扯自己胸口的衣襟扇风,同守卫在边上的一个弟子道:“将妖怪带上来。”
那一句话还在寒生的耳中反复回响。他蜷缩起身子,两臂抱住双腿,将下巴抵于膝盖上,只是呆望着自己脚尖,不再动作。
身边一阵巨大响动,弟子们抬来一个和关押他的一样的捕妖笼,里面有一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妖怪。
“不过夫人不用太担心了,方才是我师兄嘴贱,故意扯了些谎来吓唬夫人。实际上我们没对杪秋院怎么样,就只是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情况而已。毕竟陆盟主的身份多少还在,我们若是真不知死活,直接放话摆明了要和他作对,那下场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是承受不起的。”
寒生扭头注视身边笼内的那只妖怪,想看他被他们伤到了何种程度,口中道:“打探情况?探完情况之后呢?再来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对杪秋院下手是吗?”
“哎呀夫人,都说了不敢了,杪秋院在外的名声比我们穿心院还大,若是我们对杪秋院下手,天底下的人知道了,该对我们作何感想?”
寒生注意到那只妖怪的四肢都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像是被他们故意折断了手脚,拧到背后,只能以腹部着地,在捕妖笼内痛苦地蠕动。
寒生咬住后槽牙,拿不定主意他们把这只妖怪带上来想做什么,只能先继续接盛长南的话来拖延时间:“哟,就你们这帮子鸡犬不如的畜生,还会担心别人心里怎么想你们啊?你们不从来都是我行我素,要是有人不从你们,你们就直接把人家的心挖出来捏碎吗?还有必要担心这些?”
那只妖怪像是听见了寒生的话,虽仍看不见脸,但察觉得到,他浑身都抖了起来。
“哪有夫人说的那么恐怖。”盛长南从袖中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拿着晃悠几下,里面竟是凭空涨上来一种蓝色的液体,一直将整个瓶腔灌满。
“我们又不是什么地狱里的阎罗,怎会去挖人心肝?顶多也就是在降服一些折腾得厉害的妖怪时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保护我们人类百姓的安危啊……”
盛长南朝一左一右两个弟子挥手示意,他们立即围拢到寒生身边的那个捕妖笼旁,拔出佩剑,将明晃晃的剑刃穿过笼缝,噗呲一下穿透了里面那只妖怪的身体。
“你们这是干什么!!!”
寒生受到惊吓,朝那只妖怪的方向扑去,却因捕妖笼上萦绕的强大禁制而不得过分靠近,只能停留在一臂远的距离外,扭头朝着盛长南大骂:“你有病是不是!为什么突然这样?!这妖怪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值得你们这样三番五次反复折磨残害?!还是说你这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喜欢专门干这种折磨妖怪的事情?!”
捉妖师的剑自带强大的灵咒,不同于普通的刀剑,扎进妖怪的身体后,自伤口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一股接一股的浓烈黑烟,仿佛其体内被剑刃接触到的血肉,全都被烧焦了。
那只妖怪发出痛苦的低吟,想要挣扎,却因四肢全被折断而无法动弹,只能稍微扭动起躯体来缓解疼痛。
但随着他的这一动作,身旁两个弟子把扎入他身体的剑插得更深,并且还将手腕往不同的方向拧动。
剑刃将贯口周围的血肉全部捣碎,稍微往外一抽,就带出红的黄的粉的肉沫来。妖怪发出更为惨烈的哀嚎,佝偻着脊背,拼命想要把被折断到身后的胳膊掰到前面。
但无济于事,随着他的用力,“咔嚓”一声响,一只胳膊被他彻底掰了下来,从身体一侧软软垂落。
“盛!长!南!盛长南!!给我住手!!住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让我眼睁睁看你们折磨其他妖怪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说话!!说话!!!”
寒生在笼子里嘶哑着喉咙放声怒吼,吼得他们所处的屋子内部每一个角落都在瑟瑟发抖。但前方的盛长南仿佛置若罔闻,依旧举着手中的瓶子,视线在那只妖怪身上来回扫视。
少顷,他稍微扬扬下巴,朝两名弟子示意。弟子领会后,其中一个伸出手,打开捕妖笼顶上被阀住的小门,出现一个刚好能放置一颗脑袋的洞口。
之后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双手抓握住自己的佩剑,如同抬起一头过年要宰杀的牲畜一般,贯穿着妖怪的身体,将其往上用力一提。
随着妖怪发出又一阵凄厉惨叫,他的身体被剑扎着悬于半空,脑袋从捕妖笼顶上的小口露出来。捕妖笼的机关自行启动,两根横木贴着他的颈侧伸过,又迅速在他的颔前和脑后生出两根,将他的头完完全全卡住,不得动弹。身体就垂在笼内,脚无法着地,全身的重量都加持在了那一根脆弱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