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宵皱着眉,不忍再看。
仔细看去,女子背上本已有些细碎伤痕,只是保养得当,不易察觉。玉宵听说,青楼中有些折磨人的刑罚,打完了却用极好的秘药滋养,假以时日,一点伤痕也看不出。
想到这里,对那女子的怜惜之情更添了几分。
那女子紧咬下唇,极力忍耐,只是偶尔也会逸出几声呻吟,郑慧心便打得更狠。
约摸打了十几下,那原本白皙光润的后背已是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鞭子如闪电般劈下,却在半空中倏然停住。
玉宵抓住了郑慧心的手臂,道:“打完了,刚好二十下,再打一下就是违令了。”
郑慧心语塞,思忖一番道:“你是哪位?”
玉宵冷然道:“我姓沈。”
“哪有这么快,我才打了几下。”郑慧心嘴硬道。
“你又没数,我数了。”玉宵坚持道,“你也不想抗命吧。”
郑慧心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道:“你说你姓沈,所以你是凤台令的妹妹……”
玉宵漠然点头。
郑慧心有些骑虎难下,却也实在意犹未尽。他想甩开玉宵的手,却发现甩不脱。
这少女看着荏弱,力气竟然这么大。
郑慧心道:“你先放开我。”
玉宵稳如泰山,道:“那你打完没?”
郑慧心支支吾吾,不肯承认。
那女子已然昏了过去,钗环尽落,长发散了一地。
正在二人僵持之间,人群自觉分开一条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了。
见此情状,他先是一愣,随即环视人群,目光凶狠,道:“谁打的。”
玉宵松开郑慧心的手,乖觉地退回三皇子身边。
太子抬脚就是一踹,将郑慧心踢出三丈远。
他打横抱起那女子,将她揽入怀中,痛惜万分。
人群里,金珏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幕,良久,她的唇角浮上一个嘲讽的笑。
子夜时分,玉宵才回到自己的宫室。金珏向圣人请旨,特准她们三个跟着金珏住在青鸾殿,方便照料。
玉宵住在西偏殿,堂前有一棵大梨树,正沉甸甸挂满了果实。玉宵摘下一个吃了,发觉又酸又涩,她忙吐了出来,扔在树下。
夜里口渴,这一天又这样漫长,她对月空待,难以入眠。
斜倚熏笼躺着,绮窗朱户大开,清辉遍地如霜,凄寒生冷。
夜凉如水,她这才明白什么叫夜凉如水。
忽尔有了一些寂寥心情,宫中女子的怨气,她也能体会三分。
思绪纷飞到云端,不知那奄奄一息的可怜女子,如今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她想起一桩不堪的事,那个英雄救美的男人是太子殿下,金珏的夫君,她的姐夫。
婚期将近了,他竟还这样不避嫌,这样大张旗鼓,要金珏的脸面往哪搁。
他是一点也不在意,还是为情所困?
玉宵想起金珏的戏谑之语:“很糟糕,无论哪一个都很糟糕。”真是恰如其分呢。
而传说中的三殿下,她也见到了,似乎不算个坏人,但到底是不是个良人,还悬而未决。
可她不愿嫁他,她还没有想好,她还这样年轻,没理由困守孤城。
她得想个办法打消父亲通婚的想法。
如此辗转反侧一番,她到底昏昏入梦了。
宫中日子悠长乏味,学堂也与家中一般无二。公主伴读除了她们姐妹三人,还有其他十几人。她倒也乐得清闲,本来她也不惯溜须拍马的。
两位公主她倒是都见到了,端方大气,通身富贵。可她也未必自惭形秽,沈家的家世也是一等一的。
公主身边总是里三层外三层,她们想亲近也是无法。只日日在窗前赏花数叶,将光阴一寸一寸消磨过去。
她想这也是一种幸福,平淡的、日复一日的幸福。
太无趣了,她都快睡着了。
七日之后,挨到第一个休沐日,她激动得彻夜未眠,天不亮就守在宫门前,一开门就归心似箭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