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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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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天竹园。

施清如刚在停车场里停好车,就接到施琴的电话。

“宝贝,你晚上回来的时候买个西瓜,知道怎么挑吧?”

“嗯,知道的。”

她告诉施琴自己是去湖滨商圈逛街,免得多生事端,何况施琴对死者的事向来忌讳。

施清如不是没来过公墓,她每年也会跟着家人去祭拜祖宗们,但不是在临安天竹园。

挂断电话,她坐在车里恍惚地盯着外面的艳阳。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还是工作日,墓园里并没有多少人。

施清如既没有联系到陈安平,也没有去找陈峰。她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找不到谢莹淇的墓地。

下车提着一把菊花沿坡走,施清如安静地看着这些石碑。

有的石碑还是老旧粗糙的灰色样式,名字深深刻在石头里,什么颜色也没有。另一部分是抛光过的黑色石碑,有的还贴了照片上去。

在施琴有些迷信的教育中,施清如偏偏长成了一个颇反迷信的人。虽然她也会把老天爷挂在嘴边,时不时开些小的迷信玩笑,比如说跳眼皮,但她并不忌讳谈及生死。

墓园的绿植大多常青,有人来时,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也许是太奶奶、太爷爷他们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家人已释怀,在施清如的记忆中,每一次去扫墓,大家都是说说笑笑的。带着准备好的贡品在墓前坐一会儿,对着碑说说家里人一年来的事迹,然后一起找个亭子把饭菜吃了。

施清如从不觉得沉重。

她走走停停,期间深呼吸了很多次。偶尔有几个来扫墓的人从她身边经过。

天竹园占地450余亩,她不能一块一块墓碑寻找,她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才来这里。

走了几个坡,施清如的脸颊微微泛红。

趁云遮住阳光的时候,她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垂目看着石阶上的蚂蚁爬行,忽然,施清如像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不近不远处坡上的第三排墓碑边,她看见了陈峰。

他低着头朝一块石碑看了许久,没有带贡品,也没有带花,手揣在口袋里,神情淡漠地杵了会儿。

陈峰的电话响了。

铃声在开阔、安静的空间中传播。

施清如起身往他的方向走去。

“还没出来呢,刚交完钱……小恺怎么了?……三十九度?那你还不赶紧送他去医院,我马上过来。”

陈峰的声音很焦急,皱着眉头,淡淡扫了眼墓碑上的字,转身要走。

时隔多年,施清如再一次将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看清楚。

陈峰已经五十多岁了,头发灰白,穿着件被汗水濡湿的T恤,衣服原本是黑色的,但已经洗得有些褪色,下摆松散。他除了外形仍旧保持得不错外,看起来还是和当年一样散发着霉味。

“陈峰。”

施清如站定在石阶转角处,拦住他走出墓碑群的路。

她没有仰头,只是掀起眼皮,用锋利的上目线凝视着他。

陈峰依然高大魁梧,但施清如早不是会被他吓到的学生了。

陈峰把手机插进裤兜里,拧着眉头看她。

他对她有印象。

或者说,很难忘记。

他记得她无理地上门和陈安平一起向他要钱,记得她一次次多管闲事,更记得她在住院部走廊里扇他的一巴掌。

施清如的目光短暂地从他身上移走,轻轻地降落在他身后那块墓碑上。

慈母谢莹淇之墓

故于2017年11月xx日

施清如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半晌漠然问陈峰:“你是来祭拜阿姨的?”

她的目光剜过他的两手空空。

“正好在附近见人,过来交管理费。”

陈峰没有当年那么戾气,回答了她的问题。

施清如愣了下,紧接着嗤笑一声。

“怎么不是陈安平来?阿姨生前治病的时候你不管,现在做什么好人?”

陈峰大抵是老了,没有因为她几句尖酸的话动气,他的瞳孔收缩了下,插在口袋里的手上下滚了滚。

过了会儿。

“他不来,我只是来交个钱,”陈峰侧身跨过边上的草垛,来到石阶上,“我儿子生病了,没空听你扯淡,你要祭拜就祭拜,不要多管闲事。”

陈峰撂下话就扬长而去,留下施清如震在原地。

听见儿子两个字的时候,她实实在在地有一秒恍惚,但很快意识到他口中的儿子不是陈安平,八成是他第二段婚姻里的孩子。

老来子,看得像块宝。

施清如望着已经没有人的小径,想起陈安平高三时的那场高烧。他烧得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吃不进饭,一个劲吐,那天他清澈的眼底都布满浑浊的红血丝。

陈安平不想让谢莹淇知道,怕她那身体受惊抗不过去。

他在家烧了一天一夜,周五没去学校,老师往家里打电话才知这回事。

那时候距离高考已经不远,陈安平为了照顾谢莹淇不常住在寝室,大多时候都是走读,去医院后再回到他们母子租住的小公寓里秉烛夜读。

施清如得知后心急如焚,放学便直奔他家,哐哐地敲了五分钟门,才把陈安平敲起来开门。

他没有睡衣,平时的居家服就是干净的T恤和长裤,此刻皱皱巴巴的。他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扶着自己脑门上的冰毛巾,眼睛都被烧得发红。

施清如什么话也没说,跨进他家门,把门哐一声关上,踮起脚尖试探他脖颈间的温度。

烧得像火炉!

她的手被烫得弹开,见陈安平捂着自己的口鼻,一把拽下他的手,握住他的手掌心,每根手指都交叉紧贴。

“你必须去医院。”

陈安平改用毛巾捂住自己的口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仿佛是八九十岁的陈安平老爷爷。

“我没事,吃过退烧药了,休息一晚就好了。”

施清如抬眸瞪着他,“量过体温吗?”

“嗯。”

“多少?”

“三十八度。”

“陈安平,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骗?”她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再量一次体温,超过三十八度五我们就去医院。”

施清如压着他的身躯想让他坐到饭桌边的椅子上去,但陈安平的脚像扎在了地底下,纹丝不动。

他反施了一个力,禁锢住施清如乱动的手,压在她手背上的指尖都是温热的。

“回家去吧,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没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你不也要高考吗?陈安平。”施清如盯着他,一点不肯退让,“我抵抗力很好,绝对不会被你传染。”

“施清如……”

陈安平的眉宇蹙了蹙,眼帘半垂,写尽无奈。

她决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听别人的劝,固执坚持到底,连陈安平也拗不过她,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只是发烧,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叫只是发烧?!高烧不是小事!它有可能引起肺炎、急性心肌炎……”施清如顿了下,不迷信的她突然对着地板开始呸,“呸呸呸!这些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

她学着施琴也开始忌讳这些晦气的话。

她做事风风火火,从简陋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外套给陈安平披上,又给他戴了帽子和毛巾。

“虽然今天不算冷,但晚上有风,马虎不得。”

陈安平还想劝她回去,但疼痛和晕眩的感觉忽然袭来,仿佛有一把尖刀从后脑勺割开了他的头骨,他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向前栽倒下去,额头撞在门上,把施清如围在了逼仄空间里。

她的鼻尖被陈安平的胸膛撞了下,吃痛地嘶了声,但很快抬头用手抵住他。

他们的另一只手掌还贴在一起,汗津津的。

他们靠得很近很近,她能看见他鼻梁上细小的汗珠,看见汗水从他睫毛上滴下来,看见他嘴唇上的皲裂纹路。

施清如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控制情绪,眼眶没有理由地红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一路延伸到颈侧。

“陈安平,你听话好不好?你得保持健康,考个好大学,将来有出息了,才能让阿姨跟着你享福。你别折腾自己,我……我心疼。”

陈安平的呼吸停了一瞬。

模糊朦胧的视野里,是施清如那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但那双眼睛应该是神采奕奕的。

他偏过头,抵在门上的那只手臂挪了挪,遮住自己的眼睛。

施清如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部,灼烧着他的动脉。

“陈安平……”

她轻轻开口。

陈安平撑着门强迫自己站直,两颊已经红成一片。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医院,以施清如的性格,她能在这儿耗一夜不走。

他叹了声气,松开她,给自己和她都戴上口罩,又从衣柜里拿了另一条围巾给她戴上,这才跟着她走。

“施清如,去完医院你就回家。”

“别烦别烦,我在打车呢。”

施清如无视陈安平虚弱的提醒,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人往里推,自己也跟着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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