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昭扬唇笑起,红痣更加明显,左手抬起,掌心从人鱼额头滑过,手指穿插进发丝间,骤然发力,恶狠狠扯着那头金发下压。
人鱼张嘴,想要发出尖锐鸣叫,沈雪昭又抬起右手,堵住他的嘴,将所有声音尽数压回去。
“闭嘴!”沈雪昭脸上的笑更扬,声音也柔,像穿堂过的一阵暖和春风,“傻/逼。”
差一点人鱼就暴露了。
人鱼不明所以睁着眼睛,歪着脑袋,一副懵懂模样。
沈雪昭看着人鱼懵懂无知的表情,意识到人鱼看不出他的表里不一,又气急了,歪头咳嗽两声,脸上变得惨白。
听见沈雪昭咳嗽,人鱼低低呜咽,舌尖舔着掌心,向沈雪昭示好。
沈雪昭站起身,拿起桌上早已冷去的饭菜,打算先教人鱼该如何使用餐具,他刚打开饭盒,就见人鱼咧开嘴,露出四排利齿,迫不及待咬过来。
饭盒被他整个吞进肚中,又用那样湿漉漉的目光望着沈雪昭,小声开口:“吃、吃……吃!”
沈雪昭低头看发疼手腕,腕骨被咬碎,手腕无力垂下,只有一层皮肉粘连,血液溢出,滴在床上,氲开一朵血成的花。
人鱼低头,注意到沈雪昭腕上的伤,他执起沈雪昭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动作虔诚宛如朝拜,用舌尖舔去皮肤上溢出的血。
疼痛是立刻席卷而来,伤口痊愈也不会停止。
沈雪昭早已学会如何忍受疼痛,这是吃过鲛人肉,想要活下去的必修课。
他抽出手,下一刻,素来要么冷硬、要么空洞的眼眸里,罕见出现不同情绪。
沈雪昭眼睫一抖一抖,黑沉的瞳孔发颤,齿尖在下唇上咬了又咬,才忍住要从喉咙里奔涌出来的笑。
他拿出手机,打开录像,镜头里:
这一次,伤口上代表同化、愈合的水膜没有出现,皮肉里的碎骨相互靠近、连接,断裂的筋肉同样如此,最后是表层皮肤的痊愈。
他赌对了。
沈雪昭双手死死捂着唇,弯下腰,肩膀发颤,笑声被压了又压,就失去了本来的味道,变成了类似哭声的腔调。
人鱼不明所以,尾巴绕上沈雪昭,如同巨蟒绞紧猎物一般缠绕,却又忌惮得不敢用力。
几分钟后,沈雪昭才平复下来。
……
早上八点,民俗异闻处理局总部例行会议。
江镜又是一夜未眠,眼下的眼圈更重,脸上失了气色,看起来就不近人情多了。
她将资料投映到大屏幕上,交通地形图上,是一条淡红色的阈值路线,在沿昂区还有一块淡红色的阈值圆点。
沿昂区,就在海安区右侧,同样是沿海位置。
“昨天,我让周边各地处理局检测阈值,连夜绘制出以上阈值图,红点是昨夜新检测出的阈值范围。”江镜眼眸暗看向沈雪昭,“目前情况尚且不知,沿昂处理局分部正在进行调查。”
沈雪昭目光没躲没藏,快被戳穿也心态稳定,毫不避讳问道:“那红线呢?”
江镜直勾勾盯着沈雪昭,试图找到些心虚痕迹,但沈雪昭是她带出来的孩子,自然与她一样。
看不出来,都是自己人,也不需要什么晦暗的试探。
“红线很奇怪,与你的行驶轨迹一样。目前猜测,是你身上鲛人同化加重,出现与祸乱一样的阈值。”江镜咳嗽一声,“会议结束后,你去后勤部再做一次体检。”
体检结束后,没有发现阈值痕迹,这条红线的路径必定会被调查,现在不过是主动说,和被动发现的问题了。
坦白,不过是被别人发现之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没有人再提及下一个话题,他们的目光凝滞在沈雪昭身上,圆桌会议转瞬间变成了一场冷漠审问。
独独昨日未参加会议的许文安一窍不通,还大咧咧问:“怎么了?”
沈雪昭双手交叠在桌面,最后说道:“那条人鱼被我捕获了。”
坦白了,那就不再需要证据来戳破。
往后准备好的一系列都成了废弃材料。
江镜早就调查了那条红线,并发现了沈雪昭租的厂房。许文逸也发现了沈雪昭利用网络组电脑联系营销号的事情,还有那些发布出去的人鱼视频。
江镜低斥道:“沈雪昭!知情不报,私藏人鱼,你究竟想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哎呀,江局别那么严肃。”安和泽站起身和稀泥,“沈队就是小孩心性,应该是偷偷把人鱼带回来,想给大家惊喜。”
“谢谢安部长开脱,我是故意私藏的。”沈雪昭不紧不慢喝着桌上的热牛奶。
坦然无畏的态度倒让所有人都有些始料不及,却又在意料之中。
江镜喝了一口桌面的冰咖啡,才压下烦闷燥意,“解释。”
“祸乱的个体,有且只有唯一能够存在世间。”沈雪昭操控全息屏幕,从密密麻麻的报告中,精准调取虎姑婆与熊家婆的报告。
这是一例罕见的,两个相似祸乱个体,同时存在的案例。
在七十七年前,虎姑婆和熊家婆同时诞生,两地的处理局分部正要开始展开收容,却没想到两个祸乱竟开始同时奔逃,通过绘制可能路线图,处理局有了惊人的发现,那两个祸乱竟然在寻找对方……
“虎姑婆、熊家婆,两个相似的个体同时存在,它们就会开始吞噬对方。”
最后的结果是,在两地相交地,两个祸乱打了起来,嘶吼、啃咬,竭尽所能的吞噬对方。
沈雪昭站起身,指着全息屏幕上的分析结果,笃定说道:“经过三天的确认,人鱼和鲛人也是如此。”
吃过鲛人肉的人类,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真正的鲛人,因为世上已存在鲛人,他们只能变成不伦不类的类鲛人,最后死亡。
连相似的个体都不被允许存在,这或许是祸乱规则留下的一点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