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雨,青石路光滑不好走,待湫时和两个丫鬟走到观门前,天色已经擦黑了。
青芽扶着她踩着凳子迈上马车,沈湫时掀开马车的帘子钻了进去,马车内光线昏暗,一时无法视物,却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湫时心下一惊,正欲后退之时,手腕突然被人反手扣住,紧接着嘴巴也被捂住。
这熟悉的姿势,不知为何,沈湫时悬着的心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像是一把在心中一直悬着的剑突然掉落,你突然发现,不会再有什么结果比现在更坏了......
一种破罐破摔的无力感。
沈湫时被捂着嘴巴,也没有挣扎,耳边还能听到车外青芽跟绣儿说话的声音。
马车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那黑影思索了片刻,俯身在沈湫时耳边低语:“别喊。叫马车走。”
“......”
可是青芽还没上车......
手腕被捏的更紧,对方似是有些不耐,沈湫时只好掀开一角帘子,刻意让声线如往常般,她借口不放心只有吴妈妈和绣儿在这,让青芽也留下,她自己先回府。
绣儿平日办事粗心大意,青芽本来就怕她给吴妈妈添麻烦,用这个借口,一时也无人起疑。且沈湫时身边小厮护卫众多,一路走得都是官道,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青芽犹豫了一下便应诺了。
沈湫时将帘子放下后,马车就动了起来。
近日,陆衡循着仙游侵地案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查了下去,发现侵地案背后的主使者,牵扯到蒋国公妻弟,仙游知府许圭平。
侵地案最终没等递到大理寺,便以仙游辖下青州知州畏罪自杀结案。
前几日,陆衡手下来报,在他返回建宁时,蒋国公其妻正好从仙游探亲回来,回时比去时多了一辆马车,而那辆多出来的马车,没等进城,便直接驶进了青城山上。
陆衡心有所疑,今日秘密出城查探,没想到长生观里到处都是暗哨,果然有猫腻。他一时大意,不慎被暗哨所伤,半路看见一辆行走的马车,便躲了进来。
追杀的暗卫怕漏了行踪,不敢示于人前,且不知他竟敢藏到官眷的马车里,一时疏忽,又返回后山搜寻了。
沈昌原只是一户部五品郎中,在建宁城中行事更是低调,因此家中所坐的马车,不细看,倒不像是官眷的马车。
陆衡慌乱中以为只是普通香客的马车,他身负重伤,情势紧张,也没多想。
马车外面有动静时,他已全身蓄力,准备随时制住进来的人。没想到帘子被掀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手下动作比他先反应,下一秒他将小姑娘反手扣住,怕她惊慌呼喊,他顺势捂住她的嘴巴。
小姑娘只在第一眼看倒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脸上戴着黑面纱,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他,怕引人怀疑,他低声在她耳边让她别喊,让马车走。
小姑娘倒是机灵,掀开帘子,平静地找了个借口把丫鬟打发走,马车动起来后,她也不挣扎,安安静静的,似乎在等他放开她。
确认她不会乱喊后,陆衡才将她松开。
姑娘似乎从虎口逃出一般,倏地立刻退到离他最远的位置。
没有人开口,死一般的寂静。
沈湫时表面淡定,内心却锤鼓般,万般想法闪过。
为什么这辈子他仍在这里被追杀?就算被追杀,上辈子明明他躲进的是观里的客房,怎么这辈子又偏偏躲进她的马车。
她突然觉得上天是不是在故意看她笑话?每每她以为前世轨迹已经变化,就偏偏会出一些意外来提醒她,有些事情还在按命定的轨迹走着,在她无法彻底安心。
前世她一直觉得那时陆衡没杀她灭口,可能是因为她没认出他。如今这尊大佛早早就见过她。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他手上逃过一劫?
马车内血腥味浓郁,眼前男子脸上蒙着黑布,他左手捂着右肩,不知道是认定她不敢呼喊,还是实在受伤太重,竟眯着眼睛靠在车厢上。
马车赶回城中至多一个时辰,只要这个时辰他没对她动手,她应该就算安全了。
打定注意后,沈湫时决定装作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