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下棋时的沈湫时是最未设防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他,眼神带了些催促。
澄澈的眼眸将他整个人映在眼里,几滴雨丝还沾在她的睫毛上,微微反光,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青涩与娇俏。
陆衡突然觉得光线有些刺眼。
他抬手把窗户上支着的木条拿了下来,将手里的白子随意扔回棋娄。
见状,沈湫时眼神从棋盘上收了回来,等着他喊停。
其实这棋正在焦灼处,还未分胜负,若是以往,沈湫时定然不愿中途而废。只是今日不同,她恨不得早点逃离这里,
陆衡睨了她一眼,果然道:“天色已暗,今日就下到这吧。”
他从小火炉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沈湫时跟前,“沈姑娘棋艺确实高超,陆某受教了。”
沈湫时有些口渴,却没有拿起茶杯,只是起身站了起来。
见她没有接,陆衡也没在意,自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他又开口:“五姑娘从前见过我?”
这世上之人,对他畏惧有之,欣赏有之,仰慕自然也有之。
眼前这姑娘对他,害怕有之,明明不耐应付他,却似乎极为容忍?
实在奇怪。
闻言,沈湫时内心顿时戒备了起来,脸上却更显平静,语气淡淡的,不卑不亢:“大人莫非忘了,小女便是在妙仁堂初见大人。”
陆衡定定看了她一会,似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只是少女眼神实在清澈,不似作假。
他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少女转身时澄澈的眼眸里泻出几丝没藏住的松快,只是她似乎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衡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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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慢悠悠地在水上走了两日,沈湫时过了一开始的新奇劲,后来也觉得有些晕船。
老太太清醒时,她便过去陪着老太太聊天,或跟她讲船上发生的趣事,或给她念几卷佛经。其余时间她也大多躺在床上休息,。
今日绣儿兴冲冲走进舱内,说船上有位说书人,这两日傍晚都会在甲板上摆一个老旧的小桌子说书,只一张巧嘴,两样道具,说的入木三分,甲板每到傍晚那叫一个热闹非常。
沈湫时这两晚精神不济,倒一直没出去看。
明日船只便到建宁,许是马上便能逃离这个让人晕眩的地方,沈湫时今日精神倒是好了几分。
青芽和绣儿呆在船上几天,也有些耐不住无聊,连沉稳的青芽也忍不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只在没在脑门上写着“我想去听说书”了。
沈湫时不忍拘着她们两,便答应傍晚带她们去甲板上看看。
晚饭后,主仆几个难得走出客房,外头人多嘈杂,沈老太太不愿陪小孩子掺和,只打发几个小厮跟着。
夕阳西下,半个天际都是橘红色的,落日的余晖笼罩在人们身上,像是披着五彩霞光,美不胜收。
甲板上随意坐了些人,说书人还未出现。沈湫时主仆几个选了个靠边少有人走动的位置。
等了一会,忽听醒木拍桌一响,主仆三人朝响声方向望去。
只见说书人一身灰色长衫,手握折扇,来回走了几圈,待所有听众的目光都被吸引住时,他清了清嗓子:“上回书说到三年前,那楼兰王大败敌军凯旋而归,得知楼兰王进京那晚,京城众闺秀可是激动得彻夜未眠。众人皆知,那楼兰王年方二五,身高七尺,英姿勃发,战功累累,最重要的,还未曾娶妻。隔日,天未亮,百姓们便跑到城门口,只为一睹这位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的风采。远远看去,楼兰王骑在马上,气宇轩昂,确有拔山举鼎之势,众人连连点头,楼兰王果然不负盛名。只是,队伍走进了一看,楼兰王边上,为何还跟着一辆马车?并且,楼兰王屡屡俯身窗边,似乎一脸温柔地对着马车内的人说着什么......”
说书人随着剧情抑扬顿挫,顿了顿,才继续说:“这下,众人的眼光倒是被那车上的人吸引住了。到底是何方神圣,令他们心中战无不胜的将军心甘情愿为之俯身?只是窗帘紧闭,众人便是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影子。”
......
话语如豆子般哗啦啦,妙语连珠,底下人沉浸在说书人描绘的世界,也跟着伸长脖子,似也想一睹车内人的真容。
沈湫时也被逗笑了,一听便知道是才子佳人的话本。
她前世出嫁前倒是也偷偷看过好些,无非都是些落难孤女巧遇少年将军,成就甜蜜姻缘的桥段,专骗那些怀春少女。
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纵有千般旖旎万般柔情的开始,也难能善始善终,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倒是无甚新意,只是两个丫鬟听的入迷,沈湫时一时也没走开,只是思绪不知又飘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