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沧海冷笑道:“手下留情?好个手下留情!”
李刈心知此女阴晴不定、翻脸无情,只得道:“赢了便是赢了,下毒也是本事。”颜沧海这才嫣然一笑:“你口上这般说,心里一定不这般想。罢了,姑娘宽宏大量,先送你件礼物。你要还是不要?”
李刈苦笑道:“既是礼物,岂有不要之理?”
颜沧海细细打量了一眼少年,面上却又冷了下来,淡淡道:“三位进来吧。”说着首先转身进门,丝毫不惧被人偷袭。
李刈等人随即跟上,甫一进门,果见十余人四方散开,严阵以待。颜沧海转脸过来,说:“你心里又在恨我以众欺寡了是不是?”
李刈道:“不敢。”
颜沧海哼了一声,说道:“说‘不敢’便是‘敢’。伐楼那——”话毕,一个蓝衣男子提着一人排众而出,向颜沧海微微稽首:“圣女娘娘。”
颜沧海点头道:“丢开吧。”伐楼那依言,轻轻一提,将手中那人“砰”地一声丢在众人面前。
颜沧海笑道:“如何?”那人竟是沈义,不知什么缘故,他软塌塌地伏在地上,半难动弹,也无言语。
李刈皱眉不语。
颜沧海道:“你可别想多。这等败类,可不是姑娘手下的。只不过他带来了一众赌徒中,混了几个我的人。”说着又轻叹了一声,“便是如此,李少侠怎么这般笨,就任由那群人引远呢?”
李刈说道:“此事对姑娘半无好处,这单生意却不精明。”
颜沧海眼波流转,轻声道:“你怎知半无好处?”说着目光一转,落在紫语身上,笑道,“正好,沈夫人在此,不若由沈夫人好好处置?”伐楼那旋即从袖中掏出一把金匕首,闪电般地掷给紫语。
紫语因力猛地退后一步,踉跄站稳。颜沧海摇头道:“伐楼那,收着点力。”伐楼那颔首道:“属下知错。”
紫语冷眼看二人唱和,手中的金刀“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颜沧海笑道:“莫不是嫌刀太小,不够解气?伐楼那,给她一把更大更锋利的。”伐楼那还未称是,紫语不由冷笑数声,声音似哭似悲。
颜沧海叹道:“竟不知沈夫人会心软……”话毕,只听得沈义闷叫一声,数把刀刷的插入他的心口,血花四溅下,众人倏然收刀,归于原位。
这一切变化尽在须臾,李刈虽觉沈义咎由自取,心中也是骇然。
颜沧海皱眉道:“这地也弄脏了,可怎么做生意?”众人连连告罪,立刻拖着沈义的尸首下去,仔细清理现场,动作娴熟之极,想是配合多次。
颜沧海道:“这份礼物,李少侠觉得如何?”
李刈苦笑道:“人命关天,受之不起。”
颜沧海笑道:“如此说来,其他的大礼却也不要了?”
李刈心想跟此女说话定不能自断后路,只得道:“总得瞧见货物才知底的。”
颜沧海笑道:“你既同我谈买卖,可知生意人绝不愿吃亏之理?”说着扬声叫道,“带上来。”
须臾又押了三人上来,正是玉棠兄妹和紫语之母,跟赶去黄泉报到的沈义一样,他们皆是一般的萎靡不振。
紫语低呼一声,瞧着众人明晃晃的刀剑,才强忍着没抢上前去。
颜沧海笑道:“沈夫人莫急,一时死不了。”
紫语冷冷道:“我不叫沈夫人。”
颜沧海笑道:“咦,新寡便要改嫁吗?这可不好。”说着又摇摇头,“可你瞧瞧镜子,这横七竖八的伤痕不吓坏了新夫才怪!”
紫语思量天报,早已下定决心淡忘此事,哪知又经得这魔女提起,心中火燎燎地烧过一阵怨毒,跟着便自怜自伤起来。她抬起头,瞧着修罗圣女姣好如月的容貌,缓缓地说道:“老天都在好好地瞧着,你今日让我容貌尽毁,焉知来日不偿其报?便是侥幸躲过了大灾难,想想岁月催人,今日容颜,老过昨日,皮肤松驰,皱纹满面,哈哈,那时候,哈哈……”
她压低的声音如同鬼魅,加之面目狰狞,颜沧海无端一寒,正要投放暗器,李刈寒星般的目光射了过来。颜沧海静默不动,嫣然笑道:“莫管从今以后,还是瞧瞧当下罢,沈夫人。”话音甫落,只听得刀剑锵锵,对准紫语一家。
紫语望着刀剑的白光,心里一片混乱,不由想:“娘身子早已不好,这般折腾,不知能挨得几时?唉,阿直和玉棠,我这一世的恶报竟要报应在娘和孩子身上吗?”
心念未已,只听得李刈道:“既是买卖,货物可不能有所损伤。”
颜沧海点头笑道:“臭小子有此觉悟,好极。那你说说,要开什么价?”
李刈瞥眼一望卫端,轻叹道:“货物未上完,怎么做买卖?”
颜沧海叫道:“把压箱底的珍品取来。”
过得片刻,二人推着少女上来,她甫一出现,卫端失声叫道:“燕琳!”少女面色略显苍白,却远不如其他人的萎顿,她轻应了一声,随即怒瞪李刈道:“你才是货物!”众人的谈话,她在下边却是听见了。
李刈摸摸鼻子,不由哭笑不得。
颜沧海冷冷道:“看来燕姑娘的内功深厚,恢复得不错呀。可惜得很,我的‘三日绝’,药如其名,三日之内,就算你是顶尖儿的高手,也使不出半分气力。”
燕琳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颜沧海冷冷道:“还不明白吗?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说着目光扫向李刈、卫端二人,“二位觉得如何?”
卫端急道:“你要如何?”李刈说道:“还请说个价。”
颜沧海还未说话,燕琳已然叫道:“你们把我当货物卖试试?”
颜沧海冷瞟了一眼,施展杳冥步法,一转身已然站在燕琳身侧,手底寒光一亮,匕首已然抵在了燕琳脸上。
颜沧海嫣然一笑:“若是在这俏脸蛋上划上几刀,岂不成了沈夫人一样的丑八怪了?”
李、卫二人皆是一惊,心想莫说是同紫语一样,便是划破一丝,少女爱惜容颜,岂不要比死了还难受?
颜沧海笑道:“如何?”
燕琳抿嘴不言,眼角好似闪过一丝慌措。
李刈道:“圣女姑娘既说买卖,怎的没开价便要自毁生意?”
颜沧海凝眸看他,眼波流转,好似雾里看花,神情难测。颜沧海点头道:“那你要支付什么现银?”
李刈苦笑道:“但凭姑娘吩咐。”
颜沧海思量了一下,款款笑道:“你之前的承诺却还未兑现,现在可又要欠账了。罢了,既是熟客,姑娘卖个便宜,在我未想出叫你办什么事儿之前,你可得在我三尺之内,好让姑娘随叫随到。在此之间,你可不能违抗我的命令。”
李刈微一皱眉,还未答应,卫端摇头道:“不可。”
李刈恍若无闻,对颜沧海说道:“仍同前言,绝不做有违道义之行。”
颜沧海占了上风,情绪甚好,不禁温婉一笑:“自是要满足李少侠的侠骨丹心。不过我总有法子让你依从便是。”分明说着胁迫之语,神情却甚是柔弱堪怜。
卫端眉一皱,正色道:“大哥,你若应了这魔女条件,你我兄弟情义一笔勾销。”李刈瞧卫端神情坚定,知他言出必行,不由心下迟疑。
颜沧海道:“好个兄弟情义,如此说来,却是不怕燕姑娘遭毁容之厄了?”说着横过匕首,在燕琳脸上虚划几刀。这几下快捷无比,皆是贴面而行,若是差了分毫,刀锋便可割破皮肤。
卫端定了定神,道:“大哥,你若答应此事,总不免要受这恶女算计,去做违心之举。届时你于心何安?此事切不可为。”转而看向燕琳,缓缓地道,“你若失了性命,我陪着你;若是失了容貌,我自坏招子便是。”他心念既定,话一出口,便觉轻松,好似万种千丁,都已无关要紧。
他与燕琳四目相对,却见少女目光带笑,只觉心中温暖,二人的心意从未如此相通。
颜沧海万料不到这瘦弱的少年竟说出这番话来,呆了半晌,又隐隐生出悲凉之意,心念一转,正要定下另一条计策,腰间一痛,挨了一记手刀。
颜沧海不及反应,衣带被人一抓,借力微晃中,已被凭空多出的两根手指拂中了神阙穴,登时全身一麻,不能动弹。这种怪异的感觉只同李刈对阵时遇见过,可少年站在远处,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难掩讶色。
颜沧海身不能动,心念却不停歇,恨恨道:“你没中毒!你是假的!”前者是对燕琳,后者却是对押着燕琳的下属伽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