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半夏一口气追到一座大山脚下,听见前方马蹄声渐缓,心觉诧异。
抬头细看时果见马背上空空荡荡——裴璟云不知何时已经不知去向。
适才经过了一个山坳,她从低洼处赶上来时视线被前方的山丘挡住。
裴璟云应该就是在那时来了个金蝉脱壳,故意借助马匹引开她。
但身为驯兽师,花半夏自有一套追踪本领。
她镇定下来稍微一想,立时记起来路上有一处杂乱无章的马蹄印。
当时她急着追人未曾深想,此时方意识到裴璟云当是从那里逃脱的。
念及此,她当即掉转马头飞奔至蹄印密集处。
那紧挨着一片幽暗的松林,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花半夏催马向林中走去,触目尽是茫茫林海,却哪里去找裴璟云的踪影?
在她视线之外,一株老松的枝杈上,裴璟霄静立其上,暗色的目光死死盯着花半夏,如同看着某种死物。
花半夏才要继续往前,忽觉身侧一阵劲风袭来。
她急忙闪身躲避,却还是晚了,肋下猝然传来剧痛。
旁边的树顶有道人影飞身跃下,从侧面袭击了她。
花半夏被踹下马背,身躯重重撞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攻击她的力道奇大,致使她落地后又翻滚了几圈才倒在地上。
心口有什么在往上涌,她勉强压下一口腥甜。
面前,男人穿着鹿皮靴的双脚一步步向她逼近。
花半夏意识到什么抬眸,对上裴璟云布满血丝、阴沉狠厉的双眼。
她撑着双臂想要爬起来,然而强烈的钝痛却立时电流般从肋下传遍全身。
双腿使不上力,拼尽全力只能拿手肘支着身体一寸寸向后挪移。
裴氏的江山自马背上得来,历任皇子皆自幼习武。
裴璟云身手不弱,别说此番忽施偷袭,即便花半夏身上无伤,十个她也未必是裴璟云的对手。
他在花半夏身前站定,睨着地上女人狼狈的模样声色沉冷:“你就是那个死于虎口的驯兽师之女?”
这个害死她父亲的凶手,甚至连父亲的名字都不记得。
花半夏忽然想冷笑,她恨透了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
“你和你父亲——两个区区贱民,却一次又一次破坏孤的大事。若不是因为你们,孤早已成为大周的一国之君,何至于沦落至此!”裴璟云咬牙切齿,说着骤然上前,一脚踩在花半夏一条手臂上。
她的指骨在裴璟云脚底发出咯咯响声。
“今日孤便让你看看与孤作对的下场。”裴璟云俯身一手按住花半夏另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
一丝沁凉在花半夏莹白的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线。
裴璟霄盯着那道血痕,眼中溢出兴奋的神采。
他忽然有些舍不得让这份快意草草结束:如此一刀下去,未免太便宜她了。
他该让这命如草芥的贱人生不如死!
念及此他忽将匕首扔到一旁,另一只手松开花半夏并接连在她脸上甩了几掌。
腥甜的血水顺着花半夏嘴角溢出,随之而来是双目晕眩,耳中一片轰鸣。
但她仍旧清醒:这是最后的机会。
趁裴璟云被报复的快意冲昏了头,她伸出颤抖的手在身侧摸索了几下,终于触到了腰间那只匕首,猛地将其拔出,全力朝裴璟云胸口刺去。
但裴璟云更快,挥手间掌缘砸中她手腕,将匕首击飞,继而回手又是一掌,重重甩在她脸上。
“贱人还想顽抗?孤倒要看看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将我那九弟迷得团团转。” 裴璟云捏着她的下颌轻蔑嗤笑。
花半夏适才被击中的手臂仿佛已经变成木头,全然不由她使唤。
面前,裴璟云猩红的双眸翻滚着疯狂、邪异的神采。他蓦地一伸手撕开花半夏的铠甲,紧接着是外衣……
花半夏只觉一阵反胃,喉头抑制不住涌上一片腥甜,两眼更似要冒出火星。
她恨不能将眼中的火化作实质,将两人烧得灰飞烟灭。
恍惚中她瞥见身旁幽暗的松林间闪过一抹黄黑相间的斑斓。
一个念头如流星般在脑中划过。
就在裴璟云大手继续撕开她中单的刹那,她忽将喉头一口鲜血悉数朝裴璟云喷去。
裴璟云猝不及防血水溅了一脸,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这么微一愣神的工夫,忽听林边腥风乍起。
裴璟云察觉险情瞳孔骤缩,急欲闪身,衣襟却被花半夏死死抓住。
说时迟那时快,他听见耳畔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是他颈骨碎裂的声音。
温热的血水自颈中喷出,落在他面前花半夏的头脸和凌乱的衣袍上。
裴璟云背后,一只斑斓猛虎死死咬住了他的后颈,虎头左右摇晃着将他从花半夏身上生生撕扯下来。
他像只断了线的木偶,身体以一种古怪的角度扭曲着,血红的双目圆瞪,眼球鼓凸,像要从眼眶中冒出来。
裴璟云脸上的表情,仿佛在灵魂抽离躯壳的最后一瞬仍带着费解与不甘。
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迅速驰近。
花半夏手肘支撑着身体,挣扎着半坐起来。
她想看清楚来人是敌是友,然而这么一动却又吐出一大口湿黏的血水。
肋骨约莫是碎了,每呼吸一口都像着了火,又像卡顿的风箱,灼烫、艰涩、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