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鹤送来禽坊后,都喂它们吃喝过什么?”她问旁边的纪振青。
“并未单独给它们准备食物,这批鹤和咱们那些一样,都是正常饮食。”纪振青说着指了指对面的鹤房。
那里几十只仙鹤并无任何异状,不少鹤正歪着脑袋似在朝这边打量。
花半夏盯着眼前鹤尸青黑色的喙缘,一伸手道:“帮我拿把匕首和验毒的银针过来。”
纪振青应声,不多时取来花半夏要的东西。
花半夏伸手接过,翻开鹤尸的霎那,看到尸体下面压着的东西又是一惊。
那是张黄纸写就的咒符,上面拿朱砂画着弯曲复杂的鬼画符,放在这一地鹤尸中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阴鸷诡异。
震惊之余,她接连翻开旁边几只鹤的尸体,结果又找出一张咒符。
似乎是有人夜间潜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对这批鹤做了手脚还布置了咒符。
花半夏先用银针查验了寿鹤用过的食物、水及粪便,最后剖开鹤尸。
正检查着,不想内务府廖公公带着两名小宦官匆匆赶来,一进入鹤房便厉声嚷嚷:“竟敢如此对待寿鹤——夏荔,你好大的胆子!”
花半夏看见他们不禁一愣,随即恢复了平静:“禽坊才刚出事,廖公公这么快便赶来了?”要说禽坊没有内鬼,打死她都不信。
廖公公疾言厉色:“轮得到你来质问咱家?瞧瞧你们干的好事!”他说着一眼瞥见地上的黄纸朱砂咒符,尖叫了一嗓子,颤声道,“这、这是何物?”
“当是昨夜有人潜入了鹤坊,不仅给鹤下毒,还放了这些东西。”花半夏说。
“竟敢在宫中布下此等阴邪之物——反了,真是反了!”廖公公面色惨白地咆哮,话落忽然盯紧花半夏,尖锐的声音寒浸浸道,“此处宫墙牢固,夜里大门紧锁,外面又有侍卫把手,除了你们,谁还能进来?”说着一顿,指着花半夏和纪振青,“先将这两个罪奴给咱家拿下!”
带来的宦官随即答应一声,正要上前动手,忽听身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廖公公,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怎好随便抓人? ”
说话的是禁军统领慕枫将军,花半夏之前因海东青事件与此人打过交道。
这位统领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走在最后面的是呼哧带喘的齐敬泽。
因知晓内务府某些人的德性,担心有人只手遮天,齐敬泽闻讯急忙报给了禁军。
心想有慕枫将军坐镇,至少可以防止内务府胡来,也避免有人从中捣鬼。
这位身形高大、玄衣金甲的将军面色不善,举止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杀气,仿佛下一瞬就要手起刀落,砍几颗脑袋才肯罢休。
廖公公抬头看了看慕枫,到底不敢继续咋呼,放平了语气道:“慕将军来得正好,瞧瞧这些鹤,昨日才送过来,一夜之间竟全死在了禽坊。咱家以为,夏坊长再怎么不想接收,也不能对它们下此狠手,您说是不是这道理?”
听他三言两语间已判了案,齐敬泽气哼哼道:“怎么,廖公公看见夏坊长杀它们了?”
廖公公:“嘿,你怎么说话——”
话音未落,被慕枫打断:“事关宫禁安防,我自会调查清楚。”他没理会二人的争执,而是问花半夏,“听说这批鹤是昨日午后从御马坊送来的?”
花半夏点头说是。
“何人送来?之前又是由谁饲养?”
花半夏一一如实作答,旁边有齐敬泽和禽坊众人为她作证,廖公公也无异议。
慕枫随即命人将薛洋等人叫来一并调查。
不多时薛洋带着两名跟班赶来,在慕枫询问下说道:“寿鹤是从御马坊送来的没错,但大伙有目共睹,我们送来时这些鹤一个个活蹦乱跳,哪想才过了一夜就被他们弄成这样。”
言罢又凑近慕枫,压着嗓子道,“小人听廖公公说,适才还发现了什么凶符?这高墙外四处都有侍卫巡逻,禽坊总不能夜里进了鬼吧?”
这番话除了将矛头指向禽坊,也在暗示慕枫,若给禽坊之外的人定罪,也会表明禁军失职。这不是让禁军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薛洋说完,廖公公也跟着附和:“没错,自从这夏荔当上坊长,禽坊便接二连三出事,适才就连夏荔自己也承认这批鹤是中毒而死。”
慕枫闻言吩咐几名侍卫仔细搜查禽坊,包含衙门及坊长寝室,看有无可疑物品。
侍卫们得令散开,他又问花半夏:“夏坊长可有什么要说的?”
花半夏叉手言道:“回将军,这批鹤虽说死在禽坊,但小人观其喙缘青黑,表明中毒已深,未必是一夕之功。此外禽坊只在昨晚喂过一次食,适才小人用刀剖开鹤腹,拿银针初步验过鹤胃中的食物,正是鹤房昨晚所喂,鹤胃内及食槽中的食物均未令银针变色。”
“之后,小人又验了这些鹤的粪便,银针却明显变黑。这表明寿鹤送来前很可能已喂过毒,只不过送来之时未发作罢了。”
“你血口喷人!”她话音未说完,薛洋忽然急赤白脸道。
适才花半夏说这番话时,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几变,这会儿忙不迭对慕枫说道:“慕将军休要听他胡言栽赃,寿鹤之前我们养了那多日都安然无恙,绝无可能在御马坊中毒。”
花半夏也道:“慕将军若不信可找人查验。”
慕枫在两人说话时一直静静审视着他们,此时吩咐一名侍卫:“去找一名仵作来。”
结果仵作查验过后,果然如花半夏所说,但鹤肠及鹤血中也有毒素,故而这只能表明御马坊也有嫌疑,并不足以为禽坊脱罪。
薛洋一听脸色越发难看,对慕枫道:“小人冤枉,御马坊冤枉!即便如仵作所说,御马坊有嫌疑,那咒符一事又如何解释?难不成凭我们几个能在侍卫眼皮子底下,深更半夜跑到鹤房来放咒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