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因为最近的遭遇,他和花半夏接连遭到薛党通缉、追杀,除此以外还有,他发现连欺骗和隐瞒她这件事变得愈发难以忍受。
他必须尽快掌控局面,在帮她报得大仇的那一刻向她道出实情。
如此想必便可争得她的谅解?
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两长一短。
“进。”螭奴说着转过身。
葛荣一进门便向他俯身跪倒,声色凝重道:“属下失职,让主子受惊了。”
“非你之过,起来说话。”
葛荣这才慢慢站起身,正色汇报近来一应计划的进展:“禀主子,大理寺段庆臣的案子一出,我等顺藤摸瓜,又牵扯出一批薛庭章羽翼,近日已在一一剪除。”
“好,动作再快些。”
葛荣嘴角牵动了两下,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唇说道:“此前有探子来报,薛庭章近日得到密报,说有人曾见到一人与您的真实身份十分相像。属下担心咱们近来的行动已引起薛党怀疑,倘若逼得太紧,恐对主子的安全不利。另外,此番您单独前往南山也是惊险万分——”
“我自会小心。”
葛荣闻言却又屈膝跪下:“虽说我们在主子周边布下了暗卫,但您若执意单独行动,恐难保花家小院遇刺之事再度发生。”
“这你无须操心。”螭奴声色无波,“近期我要看到大理寺与金吾卫内部清理干净。”
葛荣只得应诺,后退了两步后站定,叉手言道:“属下斗胆恳请主子保重贵体。”
螭奴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照我说的办。”
“……是。”
*
再次回到京城,花半夏便将面具整日戴着,时刻提防各种意外以及突如其来的搜查。
形式远比她想象中严峻,而薛庭章的反应也超出她的预料。
她和螭奴都不得不顶着另一张脸活着。
每思及此,她心中便会一阵憋屈。
必须尽快寻找机会改变处境,而非一直被人追着东躲西藏。
可恶的是真正的作恶者却能够逍遥法外,为所欲为。
可对方是权势熏天的薛庭章,眼下对她而言,除了告御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日她戴上面具和围帽来到东市,假意沿街闲逛,实则却想碰碰运气,留心打探一下天子的消息。
眼下因时时佩戴面具,倒是方便了她和螭奴随时外出。
前方的街头有一处人潮涌动。
人们挨挨挤挤围在一堵墙边,还不住手地朝墙上指指点点。
那里高高张贴着一份告示。
花半夏挤到近前,见告示上画着一匹骏马,下方文字写着:御马坊向民间招募坊使,有志者皆可参与选拔。
一个念头在花半夏脑中闪过:倘能籍此混入宫中,岂不是个面圣的好机会?
这几日街头巷尾明显多出了不少巡防,很有可能就是薛庭章派来防止她告御状的人手。
到时候若是被诬作刺客给当场扑杀,岂不是正中薛庭章下怀?
而面圣陈情虽也有风险,却可徐徐图之,找个天子心情好的时候,成功的机会自然也能多不少。
她心里有了计较,便认真研读起坊使选拔的时间、地点和年龄要求。
因选拔坊使的日子是下月初一,故而她还有几天做些准备。
念及此,她当即兴冲冲买好了药材、道具以及一身行头。
此外,大周宫中五坊从未有过招募女驯师的先例,若要参选宫廷驯马师,她还需要改扮男装。
花半夏的人皮面具乍看是个相貌平平女子,若要改成男子相,只需稍加装饰即可,于是她又买了一片覆着黏胶的八字须。
最后,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螭奴倘若知晓她要进宫,定会加以阻止。
可她别无选择。无论为了复仇、改变处境,还是不再继续拖累螭奴,她都必须要跨出这一步。
为了堵住螭奴的嘴,花半夏决定干脆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等她拿到坊使的任命,生米便已煮成熟饭。
*
于是四月初一这日,她借口出门买些私人用品来到街头,先找个无人处偷偷粘上胡子,早早便来到坊使选拔的指定地点。
御马坊在那里清出了一块空地,四周拿护栏围起。
花半夏看见护栏外一座高台上坐着三名官差。据坊使介绍,他们便是今日负责考核与选拔的三位考官。
坐在正中间年纪稍长者是御马坊的刘坊长。
刘坊长左侧是内务府监理王公公,右侧是一位身形白胖、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是万生坊的副总管,姓钱。
此外三位考官旁边还站着几名役吏,周围则挤满了一层层看热闹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