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便是风水上佳处埋着帝京城的达官贵人,边缘则被平民的祖先占据。
贵人墓区地处上风上水,幽静高远,不过也有不足之处:偶尔有狼出没。
一次花半夏给家人扫完墓,听见山上有人呼救。
跑上去一看,竟是同样前来扫墓的崔老夫人和两名随从被群狼围困。
她以驯术斥退狼群,由此与崔老夫人结缘。
不几日,崔老夫人在崔宴川陪同下亲自登门致谢。
这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
望着面前的食盒,花半夏没想到崔老夫人竟至如此客气,忙敛衽施礼:“难为崔老夫人记挂,民女在此谢过老夫人、少卿。”
刚要伸手接过,忽又意识到什么,在围裙上擦抹起双手,“抱歉,手上沾了药粉。”
旁边伸过一只大手帮她接下,耳畔响起螭奴的声音:“我来。”
崔宴川眼看食盒被拎走,连忙在少年身后叮嘱:“食盒不着急归还,倒出来便凉了。”
“无妨,家中也有食盒。”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语气清泠泠道。
崔宴川给他一噎,面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
花半夏显然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这会儿只顾着把人往里让:“少卿这边坐。”
碍于男女之防,她请崔宴川在院内一个紫藤花架下就坐。
那设有一张木桌、两把藤椅,看着还算舒适惬意,就花家的状况而言,也不至显得怠慢。
花半夏原还打算去后院的冷灶烧些熟水来,结果被中途返回的螭奴拦下。
他将洗净的食盒置于桌上,带起一小股凉风,面无表情地冲崔宴川略一点头,自去后院烧水烹茶。
望着少年清冷的背影,崔宴川不自在地抚了抚鼻尖。
待人走远,忍不住问花半夏:“这位是?”
“家中的客人。”花半夏道。
见崔宴川有意相询,她也没打算隐瞒,简单说了与螭奴相识的始末。
崔宴川听罢沉吟:“明州的客商?我回去倒可帮忙打听打听。”
花半夏连忙替螭奴道谢。
崔宴川抿了抿唇,斟酌着说道:“我府上倒有两处闲置的宅子,小娘子若不方便,可叫他——”
“多谢少卿好意,民女家中不缺房舍,而且螭奴有些怕生,此事便不劳少卿费心了。”
崔宴川低眉呷了口茶,终不好再说什么。
花半夏想起崔老夫人的咳疾,于是裹了些上好的桔梗、竹茹、甘草等止咳药材交给崔宴川带回。
崔宴川接过药包,替母亲道谢。
草药不重,他心头却沉甸甸的。
面前的弱女子能驯服凶猛强悍的野兽,有着不畏强权的一腔孤勇,遭遇凄惨,却不自弃,反而时时不忘助人、救人。
他早年丧父,深能体会一介孤女谋生自立何其不易。
此番前来,就是想看看花半夏有何难处,尽所能帮衬一二。
除此以外,他更希望能帮她从不切实际的执念中解脱出来。
“近日母亲时常夸赞小娘子驯术精湛,实不相瞒,敝府也有一处苑囿,眼下正缺一名可靠的驯师,不知小娘子有无兴趣?”
花半夏愣了愣,她知道崔宴川是好心,也不难觉出他同情自己。
但她需要的不是同情。
“少卿一番好意民女心领了,但民女自幼住在此处,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崔宴川抓着药包的指尖隐隐泛白,睫羽颤了颤道:“本官知道小娘子仍放不下令尊的案子,也懂你的心情,但仍想奉劝一句,凡事切勿过分执念,望小娘子节哀顺便。”
“那么少卿仍认为那案子没有疑点?”
“猛虎袭君案事实清楚,令尊当初也曾亲口认下,这些均有记录在案。”
崔宴川言罢一顿,为让花半夏信服,又补了一句,“彼时,此案由寺卿亲自主理,在场也有其他官员。”
“被放出宫的四名驯兽师,在短短一个月内相继离世,大理寺就未曾怀疑过?”花半夏这一年明察暗访,虽无实质进展,倒也不全是白忙。
“据本官所知,他们当中三人身染重病,另一人死于意外。
无论哪种情况,如有疑点,自会由有司办理。”
崔宴川抬眸看向花半夏,后面的话虽开口艰涩,却还是言辞恳切道,“证据有时不只是断案所需,也会帮助我们看清楚事实真相。”
“明白。”花半夏眸光澄澈笃定,“总有一天,民女会将证据摆在少卿面前。”
*
乌飞兔走,流光易逝,转眼到了十五日。
清早,花半夏借口进城送药,实则套上车驾直奔韩家。
院外,少年一袭青衫如松如竹,站在林荫路边目送花半夏驾着小驴车在前方转了个弯,消失在官道尽头。
一个身穿兽皮,头戴斗笠,呈猎户打扮的彪形大汉自一侧林中闪出,几步来至少年身前,低头拜俯下去。
“葛荣参见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