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惊呼一声,他没想到长出叶子的方长春,竟是这副模样。
漂亮,这是岑雪唯一想到的词汇。
他不知该如何去描述方长春的本体,他只知道这株树就如同方长春本人一样,坚毅,温和,有着漂亮的关于绿色的,无法被催倒的坚定。
只除了中间那丑陋焦黑的树干。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上去,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灼烧了指尖,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嘶。”
在痛呼声的下一秒,那株大树晃动了下枝丫,绿叶在一瞬间掉光,在半空中化作虚无,最后依旧光秃秃的,只余下那么几片要掉不掉的枯叶。
岑雪捧着被灼烧的手指愣愣地瞪大双眼。
琥珀色的瞳眸里望见大树慢慢化出人形,一个青衫青年从树干中破出,密密的枯枝一点一点收回他的体内。
青年就这样拽着还没有完全收回体内的枯枝来到岑雪面前,怜惜地抓住岑雪的手,一枚叶片落入他的指尖,轻柔地抚平了那里的伤痛。
也泛起一阵涟漪。
岑雪眨了眨眼睛,而后压着胸腔处跳动的感觉,他说邪祟,按理说,早已不会有心跳,毕竟他连心脏都没有。
但就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一下又一下,规律又快速地跳动着。
像极了人类常说的快死得时候,身体机能会拉到最好,俗称回光返照。
但邪祟也会有回光返照的时候吗?
不都死得透透的了,还怎么回光返照。
岑雪不理解。
他只是一手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另一只的指尖凑到方长春面前道:“哥哥,都怪你,你本体上有个东西,它咬了我一口,好痛好痛,痛得我都有幻觉了。”
他顿了顿道:“你得负责。”
方长春哭笑不得:“我咋负责?”
岑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晓得怎么负责,他愣了半天道:“不管,就是要你负责。”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道:“我想吃鱼。”
方长春默默地数了数自己的荷包,最后道:“可以,出去就吃。”
大概是误伤了岑雪的手指,方长春好说话得很。
但他看着眼前岑雪笑眯眯的满足模样,起了一些恶劣的坏心思,于是他道:“那下次你带着人头们晒晒太阳,他们好久没晒了。”
岑雪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然后用已经看不出伤口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道:“你让一只邪祟去晒太阳?”
“良心呢?”
他睁着大大的琥珀曈委屈巴巴道:“那我不吃鱼了。”
方长春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骗你的,但邪祟也得多晒晒太阳,你不晒,他们也很想晒啊。”
方长春指了指木箱里冒头观察看戏的人头们,在接触到方长春的目光后,他们明显僵住了几秒,而后像地鼠一样藏了回去,只听得啪地一声,盖子扣上了。
仿佛只要再慢一秒,就要被方长春抓去晒太阳了。
足以见得太阳的威力,有多么让邪祟害怕。
岑雪见方长春复活,心情颇好,余光瞥到一脸沉思的于阿郎,才想起来他,于是拉着方长春转身。
一地的花开得很好,很娇艳。
于阿郎就抱着人头蹲在花海里,神色莫名。
他望着方长春活过来的身躯:“你…竟是妖,难怪…”
他没在说下去,只是释然道:“你活了,那证明那道长也没有完全骗我。”
岑雪的琥珀曈分明看见这个塔里流动着某种温暖的神力,微弱但无处不在,泛着一股让人从头舒服的温暖感。
就像有什么东西要在自己体内生根发芽,柔和的迸发出生命的力量。
岑雪循着力量的流动,一点一点追寻方向,直到眼神落在那副着色已完成的春神图上。
白衣飘飘的仙人脚下,是百花齐放,他踏在生命之上,又于身怀生命本源,他的力量温和又绝对,让人忍不住想却了方长春。
方长春和他一起看着春神图,他开口道:“逆转他力量的那个物件,被人毁去了。”
所以春神的神力没有被逆转,他如常释放万物复苏的力量,让这些所有在他之上染血,灵魂被塔里永锢的众生都获得了救赎。
这就是神明原本的力量,不为禁魂,不为集怨,而是为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