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轩辕丘之后,你们身上的灵力忽然失效,只有我还能使用一事吗?”
“自然。”
“轩辕丘是两界交界之处,只不过它连接的并非妖界,而是伪神界。”祝来月解释道。
直到这里,贺今羽还能够理解,他跟着说道:“人族之灵力在神界无法施展,这诸夭之野虽据你之言属于伪神界,但看来与神界别无二致。”
祝来月微一点头,“是的,故此,在轩辕丘之后的时间流逝与人界截然不同。”
贺今羽思考“伪神界”与祝来月之间的关联,忽然想到,无论是长相诡异的蛇人一族,又或是外表尊贵的两只神鸟,竟不约而同地称祝来月为“尊神大人”。
一旁的祝来月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你是否明白了一些事?”
“我不确定。”他看向祝来月,对方的脸上正挂着一种略微苦涩的微笑,“可这怎么可能呢?”
“起初我也觉得太荒唐,”祝来月说,“以为这一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可我想不出他们大费周章做这些事的目的,也想不出任何一个原因可以解释我经历的这些异常。”
贺今羽试图静下心来听她说完一切。
祝来月将凤鸟对她详细诉说的身世经历简单地概括了几句告诉了他。
“就算你真是句芒,凶兽和你之间有何联系?”
“春神句芒于七百年前降临人界,其目的便是彻底诛灭这只由两神交战的杀意与戾气所化身的极恶之兽。”
“可神族在人界同样施展不了神力,要如何诛灭?”
“唯有一个法子,以身为祭。”
祝来月本以为自己将这件事说出来会多少有些痛楚,但事实上她比自己想象得要冷静得多。
说不准是已经收集的六块残片中留存的神力与神识正在慢慢影响着她。
按照凤鸟的说法,神识会使她渐渐失去人的本性,例如恐惧、欲望等等,皆会慢慢消失不见。
尽管如此,这几天来,祝来月仍旧常常陷入神族不会有的迷茫与不安当中。
以及,对眼前这个人的感情,好像也并没有消失。
如果不是这六块残片的影响,纵然是祝来月,恐怕也会因为难以承受这些突如其来的责任而彻底崩溃吧。
毕竟这一切都与她前十七年的人生所一直坚持的信条相悖。
贺今羽愣了许久,才堪堪问道:“为什么非得是句芒?”
是啊,两神交战没有春神,为什么神族要派一个不相干的神来替祝融和共工善后?
“只能是句芒。”祝来月说道,“句芒为司春之神,拥有的是万物之生的神力,唯有她可以将因杀意而化形的凶兽彻底消灭。”
贺今羽注意到,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说“我”,而是将句芒当成了另一个人。
“我不信只有她可以消灭凶兽。”贺今羽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这种用牺牲换来的安稳,我绝不允许。”
既然你不愿意做这个句芒,何不如让我继续肩负这个诛灭妖邪的责任,你继续游历整个人界,不做神又怎样?
贺今羽在心底暗暗想到。
祝来月不禁轻轻地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太轻了,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这世上的牺牲几时停过?人界这七百年来的安稳,何尝不是以戚少雁等修士的性命换来的?”
“你不是最厌烦他人说什么必须的使命吗?”贺今羽反问她,“怎么如今偏要去承受这些……这些本不该你来承受的……”
他没能说完,就被祝来月打断了:“那谁该承受?戚少雁?还是你?”她刻意加重了“该”这个字的语气。
“好,谁都不该,尤其是你。”
“我忽然后悔对你说这些了。”
贺今羽看着她因懊恼而紧紧蹙起的眉头,一时失语。
再僵持在这个问题之上已经毫无意义了。
祝来月干脆从屋顶上站了起来,对着贺今羽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我们去逛庆典吧?多难得的日子。”
贺今羽也不愿意再和她争执下去,只好“嗯”了一声,同她一起回到小巷中。
庆典怎么逛都和上回的没什么差别。人界是过了两年,但在祝来月自己的时间里,也才过去大半年的时光。
上一回靠着贺今羽才有的一些投壶比赛之冠,这次算是熟能生巧,祝来月自己就可以赢上几回。
这样反倒没了什么意思。
祝来月不再参与什么投壶比赛,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几分兴致又慢慢降下去。
百般无聊之间,忽然,她的余光瞥见了一个摊贩,摊贩的双肩上担着一根竹制扁担,扁担两头各挂着一个大大的圆形木盆,木盆上覆着木制的盖子,木盖子半开着。
这位摊主不同于其他小摊的造型立刻吸引了祝来月的注意,她朝着摊主走过去,才看到这两个大木盆里头装着许多赤红色或者雪色、墨色的小金鱼。
摊主见到来客,连忙招呼道:“小金鱼!客官随意看看,十文钱买一条还送一条。”
“金鱼?”祝来月喃喃道,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忽然莞尔一笑,“我要两条,多谢。”
她细细挑选了一黑一白两条金鱼,将三文钱递给摊主之后,摊主便将那两条小金鱼装在一个粗糙的陶制罐子里递给了祝来月。
“怎么突然买鱼?”贺今羽在一旁问道。
祝来月一边接过粗陶罐,顺手递给了贺今羽,一边又说道:“送你的,金鱼。”
贺今羽发觉到她似乎在暗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一语双关,接过粗陶罐后不禁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