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逐渐能够有一些基础的回应,秋否才偶尔得到了一些“重见天日”的机会,算是告别了那段非正规的“软禁”时光。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檐上轻打,秋否倚着木栏发呆,无意识的抚摸着窝在腿上暖烘烘的猫团,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的放空,忽被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拉回了思绪,明知是谁,但他并不打算回头,依旧无动于衷的继续发呆。
肩上倏地一热,来人从身后绕了过来:“跑来天台吹风做什么,也不怕着凉了。”
“不冷。”秋否淡淡的应了声,半垂着眼,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小黑的尾巴:“怎么,怕我跳?”
明知道这家伙现在也只是单纯开玩笑而已,寒言朝斟酌片刻,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朋友来了,打算见么?”
这陌生的词语钻进耳朵,一时竟有些恍惚,秋否懒懒的抬起眼:“我没有。”
其实早已猜到是谁了,但他就是不想太爽快,硬要找些别扭。
寒言朝刚想说要是不愿意就以后再提,还未开口就听一声嗤笑,转头一看“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自己找了上来,毫不见外的朝这边走来。
“好没良心啊,我为你冒那么多次险,到头来都不愿意搭理我一下了啊。”
秋否看都不看:“谁求你了。”
看起来没什么事,兴许还有些多余,寒言朝主动起身,临走前顺带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秋否:“你们聊。”
坐落于天台中心的木亭,在几乎无风的天气可谓是赏雨的绝佳之处,萧骤自顾自的坐到了对面,许久不见,他似乎变化不小,整个人的状态都略显几分疲惫,甚至还有些轻微的黑眼圈,精神也不是很好,相比之下在他对面坐着紫藤摇椅悠然抱着只白猫,全身上下闲散又不失精致一看就是被养的很好的秋否就成为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休养的不错嘛,倒是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秋否垂着眸凉凉道:“失望吧。”
“不是吧…你跟我这样说合适吗?要不是我如此高效且果决你能这么安稳的坐在这!”
“哦。”秋否终于施施然的打量了萧骤一眼:“那你跟我有仇了。”
萧骤:“……”
帮人帮出罪过了是吧……
“行行行…”萧骤长叹了口气,一脸哀怨的开始吐苦水:“你是不知道那边有多翻天,我真他妈快猝死了,绝存上下全都整改了一遍,主事团不是被你灭光了吗,苏局把我提成新组长了…还说那三个空位也不用补了,就我一个人够了,结果单是修订那些新规制度我都要吐血了你知道吗……且不说别的大大小小琐事了,当初他们四个人都整天见首不见尾的现在全压我一个人头上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秋否只捕捉了个“提”…“组长”……稍显敷衍的平淡应了声:“恭喜。”
萧骤忍了又忍,看在他还勉强算是个“伤患”的份上才没发作,尽可能委婉的说了句:“黑曼,我发现以前那些人讨厌你是有原因的。”
真是好一手炉火纯青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手艺……
“不管怎么说,前段时间变故还是很多的,赤玫也……自尽了,在你醒之前就已经。”
“意料之中。”秋否毫无波澜道,虽然实际上他和那些所谓的“同事”本身也没什么瓜葛,更谈不上感情,尽管是有过屈指可数的两三次交集的赤玫,不过纵然不熟也或多或少的对她和余靳那档子事有所耳闻,毕竟业界从来不缺八卦爱好者,这些都不过是众人的乐子。
“那位也是个钻牛角尖的祖宗,平时看着挺潇洒,事到临头还是……”萧骤摇了摇头,懒得深谈,于是话锋一转:“唉……话说你之前杀了那个谁……还是太冲动了,你知道为了保你,我总共用了多少时间吗?其实你要是不做那么绝,等上面总结处罚也是一样的,数罪并罚也是一样,还用不着脏了自己的手,何苦冒这个险…”
明知这是秋否心中最大的阴影,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萧骤有意的草草带过,生怕触及他的敏感点,再度勾起太多不好的回忆,但秋否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依旧毫无波澜。
“我没打算继续活,是你非要干涉。”
秋否缓慢的眨了下眼,平静的凝视着萧骤,原本寂静的眸中渐渐染上几分诡异的玩味:“不过实际上,要想走捷径,你说,搞来一份精神问题的证明对我来说,是不是一件非常,非常轻而易举的事呢?”
那道目光像是能够迷乱人心一般,却又光明正大的裹挟着一把尖刀,毫不掩饰的故意露出锋芒似的,就像因为清楚猎物即使已经知道了宿命却也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而放肆的炫耀着利刃爪牙,享受着如此凌虐濒死的猎物,使其一寸寸陷入无尽绝望的快感。
早就知道,无论内心深处有多抵触,多少午夜梦回又有多自我矛盾和挣扎,可时至今日,他还是再也走不出这条路,那束影子将永远笼罩在无法探及的角落,在某一时分蔓延出残缺的藤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永远无法再“正常”的活着。
萧骤转头望向檐外的丝丝雨帘,半晌忽道:“应桉,她很幸运。”
秋否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置可否的沉默着。
萧骤语气轻松的说:“忘了也挺好的,要是有一个忘掉一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