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时,屋里没开灯也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活气,中也还以为太宰没在家,正要给他打个电话,暗处就有人声音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中也,你终于回来了吗?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中也无端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干脆关上门,抱臂靠在哪里,嗤笑一声:“等我干嘛?让我回来听你发表什么高见吗?”
“不是哦,我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中也说。”
“哦?”中也疑惑挑眉,静静等了一会,过了半天对方半个屁也没有放出来。
黑漆漆的屋子实在太奇怪,中也干脆开了灯,这才看清太宰治正端坐在沙发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前茶几上放了一个小雪人,因为天气寒冷屋里也没开地暖,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融化。
雪人身上缠着绷带遮住左眼,一块黑色宝石做的眼睛闪耀着美丽光辉,身上是特意定制的黑色西装,往那一站活灵活现,就像是十三岁的太宰治。
十三岁的太宰治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成天抱着那本《完全自杀手册》钻研。
那年冬天横滨也下了很大的雪,中也心说自己好歹算半个家长,干脆出去捏了个小雪人准备送给家里那位小朋友。
雪人捏好后,中也走到一楼书房那扇窗前,对着玻璃笃笃敲了两下。
紧闭的百叶窗被拉开,正在飘窗上靠着看书的少年抬起脸看着中也,乌眉沉目,神色恹恹,看见是他,终于露出一点笑:“哎呀,天气真好,看见了在雪地里撒欢的小狗呢!是要叫我陪你玩吗?”
中也一手支在窗台上,心里默念不跟小孩计较,伸手把那个做好的雪人递过去:“送你,让它陪你看书吧。绷带混蛋跟哑巴雪人,天生一对的好朋友,随你怎么说它都不会揍你。”
太宰撇撇嘴,表情很嫌弃,但还是老老实实捧在掌心,但雪毕竟只适合呆在温暖的地方,一碰到温热的掌心就开始融化。
看见那点雪化后淡淡的水渍,太宰心情低落,又把雪人递给中也,直言:“算了,这位‘哑巴’身板脆弱,太阳一出来就要化成水,就跟院里那些雪一样,一融化就会露出地下的烂泥。”
中也看见太宰沉思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想什么“美好总是短暂”“存在没有意义”之类的问题,伸手揉了揉太宰的脑袋,惹得对方大叫“好凉”“白痴中也”之类毫无杀伤力的话。
中也暂时放过他,认真道:“雪确实会融化,但你也不能因此否定它存在的意义啊!啧,比如说雪化后的水会润泽你口中的烂泥,到了明年烂泥上会长出来草开出来花,还有一些看不到的生命。它们可不归你这个自大的家伙管!所以别随便否定存在的意义!”
“而且,既然害怕雪人融化,你要做的难道不是想想办法,比如把它放进冰柜之类的?总要做点什么吧!”
回忆戛然而止,少年太宰的样子却已经印在中也脑海里挥之不去,和面前这个可怜巴巴看着他的身影重合。
本来决定打他一顿的中也突然下不去手了,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虽然犯了点错——
不对,这次犯得可不是小错,不能太轻易原谅他!
而且,中也还没想好挑破窗户纸后该怎么和太宰治相处,上都上过了,再退回他理想的亲子关系显然不可能,好烦,好纠结。
中也就维持着纠结的神色,拧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思考的间隙,恍然发现太宰治在朝着自己这边走,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他下意识抵触太宰的靠近,手不由自主放在门把手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出。
太宰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什么意思,中也,很后悔回来吗?还是说连跟我说句话也不愿意?”
中也心说你简直就是放屁,我在这站了这么久你什么都不说,转过头来还要怪老子不愿意。
打又下不去手,骂两句又显得自己以大欺小很没风度,太多的事情没考虑好,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中也臭着脸拉开门准备再出去吹三小时风,又觉得这样灰溜溜的离开好像他怕了太宰治一样,偏过头强装镇定:“去干嘛是我的事,你用什么身份管?!看见你这混蛋的脸就烦不行吗!”
撂下这句话,中也伸手打开门,一仰头就能看见暴雪万顷,在狂风裹挟下扑到他的脸上,他的脚步顿住一秒,就感受到身后有人朝他扑过来。
一双手臂从背后紧紧勒住他,面前是冷风暴雪,身后是温暖怀抱。
“中也,我最讨厌你了。”
这话说的信誓旦旦,要不是抱着他的人在发抖,中也兴许就信了太宰治的鬼话,他正想回一句“那正好我也最讨厌你了”,却只觉得后颈传来丝丝凉意,接着就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
落入一个怀抱。
-
尖锐刺鼻的冷铁气味钻入鼻尖,被困在椅子上的人皱起鼻尖,无意识挣扎起来,束缚住身体的锁链哗啦啦地响,唤醒了正在沉睡的中也。
昏迷前的记忆回笼,中也第一时间观察四周。
这地方昏黑而空旷,脚尖踩在地上发出碰撞声,看来地板是金属制成,唯一的光源是左侧墙壁上方型铁窗,看起来似乎是某处地下室或者研究所。
确定没有危险,中也这才来得及审视自己的情况,他正被人用铁链束缚住四肢,五花大绑捆在一把金属制椅子上。
铁链虽然粗,但捆得不紧,中也正要发动重力异能暴力拆除,一双冰凉的手突然蛇一样滑到他的肩上缠抱住他,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发顶,呢喃着说:“中也,你终于醒啦!我好开心。”
“哟,终于出来了?”中也厌烦地一偏头躲开太宰,嘲讽道,“你就只会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太宰治。”
太宰愣了一瞬,语气怪异又愉悦:“什么叫‘只’会,中也对我好像有些误解呢!”
“误解个屁!”中也面无表情地说,“我身上的链子不是你绑的?还是说让我昏过去的药不是你下的?又或者说你十八岁那天上了我之后还把我当狗耍?太宰治,你倒是说说那件事是我误会你了,烂人一个有什么好狡辩的!”
“烂人一个?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太宰治大笑起来,过了半天又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中也原来一直这么想我吗?怪不得我过了十八岁就迫不及待撵我走呢!可惜啊可惜,你失败了啦!中也,哪怕你恨我恨得要死,你这辈子也摆脱不了我。等待你的只有给我当乖狗这一条命运哦!”
说完这些话,太宰治手托着中也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俯下身准备去吻那双充盈着明亮怒火的蓝眼睛。
近在咫尺时,中也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非常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太宰,我记得你刚来黑手党时,我教过你,心慈手软只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中也声音平静,缓缓道:“你要是想把我关起来,就该打断我的腿,折断我的胳膊,再用强电压捆绑椅子绑住我,只要我动一下就通电,那样我的肌肉就使不上劲,随便你怎么为所为欲。……可现在呢,你心慈手软到简直好笑,就想用这几根轻飘飘的链子困住我吗?真天真啊,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就算因为「人间失格」的存在用不了异能,这几根链子就想要困住中也还是太异想天开,他双手同时扯住背后一根链子,猛一用力,锁链就“咔哒”一声断开。
上半身能够自由活动后,中也轻而易举和太宰隔开一段细微的距离,在这几秒的空暇里,他发动异能,粗硬的锁链瞬间化为齑粉。
他从容起身,掸了一下大衣上的灰,极其挑衅地冲着太宰笑了一下,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这样才对嘛!不是很恨我,来决斗吧。”
太宰把手放在口袋里,神色看起来既不诧异也不震惊,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往那一站就是天生的操心师,轻易就可以掌握在场所有生物的呼吸。
他轻轻开口,认真道:“没有哦,我没想把中也关起来,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中也好好说说话。中也不是告诉过我,‘对于不想发生的事,就要想办法做点什么’。”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外面忽然传来呼啸风声,风把门推开一道小缝,外面下雪了,灯光映着雪色,沿着门的窄缝照亮暗室,将两个人的影子照在墙上。
地下室的门根本没有锁。
中也诧异一瞬,偏过头,两人的眼神在空气里交汇,一场无声的对峙,似乎想要看清对方心底的想法。
墙上的影子比主人诚实的多,正在缠绵地接吻。
“啧。”中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单手插兜,扭过头去朝着门口走,“搞什么嘛!不想跟我决斗就当你认输了。至于你要说什么,无非是一堆谎话而已,我不关心。”
“不要走,中也!”太宰治声音听起来非常悲怆,像是包含着眼泪,“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让中也离开我。”
背后传来利刃划开空气的声音,一把蝴蝶刀破空而来,中也伸手握住,不明白太宰治这是搞哪出。
“所以,杀了我吧,中也。”
又拿自己的命来赌他心软吗?这套把戏从小玩到大,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啊!
中也随手一挥,把搭在肩上的碍事大衣扔在地上,阴恻恻:“好啊,今天就满足你。”
话音刚落,中也就化身为一道闪电,飞起一脚朝着太宰治狠厉踹去,速度快得只看见残影。
太宰治身体几乎被这脚踹对折,身体浮在空中,狠狠砸向背后坚硬的墙面,又弹落在地上,狼狈地剧烈咳嗽起来。
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嗒嗒声逐渐靠近,宛如王侯巡视领土,十分有压迫感。
“你就这点出息吗?”
太宰治只感到一阵阵耳鸣,中也的声音像是隔着云雾,他的额头和嘴角都有血迹留下,眼睛里面却全是兴奋和愉悦。
中也走到他跟前,轻轻松松就取下了刚才砌进墙面的匕首,然后单腿跪下,膝盖抵着他的裆,似有似无用力撵了一下,嗤笑:“硬了?”
随后,五指毫不留情用力掐住太宰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逼迫太宰与他视线。
太宰脸色涨红,呼吸困难,汗水打湿额前黑发,他无力地蹬了两下腿,双手握住那只青筋暴起的小臂。
生命流逝在中也手中,他眼里只有中也那张冰凉美丽的脸。
凶巴巴的真漂亮啊!应该再染上情欲,汗水,白色的浊液,被他抵在地上,承受他凶狠的撞击,死死咬住嘴角不愿意泄出呻/吟,又在他攻势和亲吻下克制不住叫他的名字。
太宰眼神里流露出兴奋和挑衅,中也,如果你不杀了我,那我一定要这么对你。
匕首高高举起,他也舍不得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