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程靠在紧闭的房门上,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后背仍留着那个拥抱的温度,后颈似乎还有那湿热的气息。
“表哥,那是你男朋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庄程猛地睁开眼,看见庄思源正倚在楼梯口,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你怎么又过来了?”庄程佯装镇定,弯腰换鞋的动作却透露着慌乱。
“为什么说又?我这不就是回我家嘛!”庄思源追着庄程的步伐上了二楼房间。
(是是是,你家,又提醒我该搬了呗?)
自从外公外婆两年前相继离世,房子就落在小舅名下,他们没有立刻把庄程赶出去,但两个表弟表妹经常不打招呼就自己过来玩。他越来越有寄人篱下之感,哪怕他已经在这房子里住了三十三年。
“别转移话题,刚才那男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庄思源一屁股坐在床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长得超帅的!”
“男朋友你个头!”庄程脱下外套,动作有些重地把衣架塞进衣柜,“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八卦。”
“那你都用那玩意儿了,能不是?”庄思源晃着腿,用嘴指了指衣柜的方向,“而且他刚才搂你搂得超紧的。”
庄程额角跳了跳。(他怎么知道那玩意儿藏在衣柜里?又他妈翻我房间了?!)
明桀送的那礼物被庄思源撞见后,这小子就一直咬定他喜欢男人,越描越黑。万一他跟家里说漏嘴......
“庄思源,”他严肃地警告庄思源,“上次那个是误会,你可别到处嚷嚷。”
“切,不是的话你为什么这把年纪还不结婚?”庄思源突然学起他妈的腔调,“哎呀这个小程也真是的,好好的怎么还分了?不行,我得给张罗张罗......”
“你妈又要做什么?”庄程直觉不妙。
“还能干嘛,让你去相亲呗。”庄思源笑嘻嘻地说,“我觉得你干脆承认喜欢男的算了。”
“回去让你妈别给我介绍。”庄程说着,准备进卫生间洗澡。
“诶,还没说完呢!”庄思源急喊,收起玩笑的表情,“我爸叫我来问你,清明是不是要去祭拜姑妈,现在也差不多该准备香纸了。”
庄程之前每年清明都是跟外公外婆去祭拜他母亲,他们走了,就自然而然变成和舅舅们去。他每年会把香纸钱给他们准备祭祀用品。
庄程点点头,“我直接把钱转过去吧。”
“好吧。”庄思源凑过来看他手机,看着转账数额挑眉,“转这么多?”
庄程转完账,给小舅发了信息:劳烦小舅帮忙准备一下清明节给我母亲扫墓的香纸。
小舅秒收钱,回复:这是应该的。思源是不是又跑你那去了?叫他早点回来睡觉。
庄程给庄思源看手机,他一脸嫌弃,“我爸真是的,明明是他叫我来的,说得好像我自己跑来要钱一样。”
“你快回去吧,我要洗澡了。”庄程说完也不等他走,直接就进了卫生间。
等庄程出来,庄思源已经离开。他躺在床上,却像是被钉在了床板上一样无法放松。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最终还是点开了桔瓣。指尖在输入框上停留了很久:
今天是心情复杂的一天:
1. 近期最讨厌的人说了我最想听到的话。
2. 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却通过遗传基因控制着我。
发送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用手臂挡住眼睛。耳边又响起林朵朵的话:“有些男人,天生不爱孩子。”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最不愿面对的记忆。从知道付瑶怀过他们的孩子开始,他就时常在深夜惊醒,梦里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叫爸爸。
(如果当时她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庄程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害怕自己会成为另一个缺席的父亲,就像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一样。无意中,他可能在重复着父亲的人生。
更可怕的是,他心底竟然有一丝隐秘的庆幸——那个孩子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比抛妻弃子的父亲更加不堪。
城市的另一边,手机震动时,明桀刚刚到家。看到是聂斌,他没有犹豫就接起。
“找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低沉。这个在卡纳达一起读本科的同学,后来回国做了公务员,动用关系帮他查这件事也冒了不小的风险。
明桀绷紧后背,手指不自觉抓紧了桌沿。他等这个消息等了太久。
“程青之,湖岛人。”聂斌顿了顿,“但是……他已经死了。”
明桀终于第一次知道了自己仇人的名字。还没高兴一秒,就迅速沉寂。他本想趁这次回来,好好把这事了结,没想到连亲手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死的?”明桀隐忍着问。
“他前几年故技重施,被一个仇家追踪到,提刀上门捅成了筛子。”聂斌的语气有点隐秘的兴奋。
明桀嘴角微颤,露出复杂的神情。
“还有一件事,”聂斌的声音压得更低,“他好像在格林市有个私生子,要继续查吗?”
“好,先这样。”明桀说完就挂了电话。
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他的眼神也同样深不见底。
视频电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他妈妈打过来的。他调整了表情,确定是微笑才接通。
“Daniel!”视频里,妈妈灿烂的笑容让他心里一暖,“还没到睡觉时间吧?我现在换算时差已经不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