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黎兢兢业业伪装好一个抱狐婢子应有的模样。
她留心了,开宴对天女们的规矩要求,并不都是那么苛刻。至少天女中也有携着细犬的,只是被人带至席后,并不明显。只要不闹到堂上来,私下看管没什么大碍。
于是小倩带上了划水的元黎。
不过元黎心心念念都在探路上,在低眉顺眼与四处张望间反复横跳,实在不像是一个合格的仆婢。
左右四周的人都专注着自己的事儿,根本不管她的放肆言行。
双环髻的天女仍旧坐在了左侧第二位。她似乎是很喜欢花,捧着一篮子新采的鲜花,连露水都不曾拂去,摘下花瓣随意地往书册里夹。
同在右侧第二位的天女,气质温婉,手不释卷,倒像是位才女。见双环髻行状,蹙起眉头,不赞同道,“平云,不要污了书本。”
平云对她的劝导露出厌倦,嗤笑一声,看向为首头戴高冠的天女。
果不其然,为首的天女说道,“棋年,让她玩就是。她不过自娱自乐,左右图个热闹。”
叫棋年的天女便闭上嘴,继续翻起书来。
元黎拍了拍阿白的腿,阿白一个弹跳,从她怀里跃了出去。
旁边侍宴的婢子见到,忙提醒道,“诶!你们天女的狐狸跑了!”
小倩绷着脸,一如前几日那样冷若冰霜,淡淡责怪道,“还不快去追。”
元黎缩着肩膀,强装低落,迅速跟着狐狸追出去。边追边喊,“别跑啊。”
可狐狸怎么会听人的话呢?
阿白前后脚交错,隐入云雾,很快就跑出了宴席所在之地。
元黎追着他往断桥方向去。
夜里都是一片漆黑,白天看得更清楚了。
一人一狐站在桥边,身后是天女们的园庭和院落,前方是一片云海。
云海将不同的山头隔开,山上的奇珍花卉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到远处山头的道场和法坛。
……但就是过不去。
正如各种神佛画中的那样,女仙们住在一起,漫天神佛又住在另处。反正大伙儿都是腾云驾雾,无论山海都如履平地,方便得很。
元黎捡了块石子扔下去。
听不见落地的回响。
她颇为郁闷,在心里把画壁画的人骂了千百遍,抱起阿白装模作样。
“都怪你乱跑,回去吧。”
今日是诗会,天女们对开诗会没甚要求。
学问深的,如天女棋年那般,说上半个时辰也无妨。反正长日无聊,听她说文解字,就像是听戏听曲,权作个解闷的乐子。
不学无术的,譬如平云,也不放在心上,大不了的,叫婢子帮忙作半首打油诗就是。
天女们翻书,出了个毫不晦涩的常见诗题。
小倩做鬼良久,算上自小养病的生前,喜好都是骑马射箭。她问自己唯一的婢子元黎,谁知两个臭皮匠也抵不上一个诸葛亮。
两人抓耳挠腮,恨不得从隔壁天女处偷个半阙来。
小倩苦着脸,看起来更深沉了。
平云对新来的人很是关注,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她便笑不出来了。
金甲神出现在了园子外头,他还带了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也是个正常读书人,被金甲神的锁链一捆,虚弱不堪,只能被他拖行着走。
平云难掩烦躁。
想来这又是他新捉住的“下界人”,给众天女展示一番,再送到云海对面去。回回都来这么一出,谁要看他唱大戏?!
金甲神还是那个金甲神,面如漆墨,通身甲胄,因拿的武器太过笨重的缘故,远远看去像一座大山滚过来。
但他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了。
元黎发现,眼前这个神人并不是不苟言笑的。相反,他会笑极了,简直是教科书典范,笑得三分邪魅,剩下的全是阴毒,活脱脱杀疯了的一尊死神。
不仅元黎感觉到异常,久居此处的天女们也感到惊讶不已。
金甲神不再遵守往日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直径带人冲进了诗会现场。
他拖行之间,随意挥动重锤,顷刻间将席间的花草书籍砸的稀巴烂。
外边守候的除了婢子,还有些健妇,都不能抵挡住他的步伐。
那些坚硬无匹的雕花石柱,在金甲神的打击下,脆弱得如纸裁般,瞬间碎裂成齑粉。
为首的天女即刻站了起来。
席间所有的天女都呼啦啦站了起来。
众人都不忿地看着当间的金甲神,却又束手无策。
棋年冷声问道,“神人怎可闯入天女的宴席?”
金甲神懒得理棋年。
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人,看到抱狐的元黎,他哼了一声,看到为首面容高傲的天女,更是哼哼了两声。
“你们有没有藏匿下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