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额纳家中时天已经擦黑,炊烟袅袅生着,还未靠近就已经闻到了饭菜香。
远远的额纳喊了一声,厨房里迎出来一位秀婉的女子,竟然是一副汉人面孔。
额纳跟她们解释,他跟妻子在边镇一见钟情,可是这些年中原和潜北水火不容,于是他离开部落族,跟着妻子来到这里隐居。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见到额纳雀跃着快步走来跟他拥抱,额纳侧过身笑得满面幸福。
白兰即盯着他高举过头小心保护的那颗柿子,转头横了菩疑一眼,后者浑然不觉,主动上前打招呼。
陈素寰看见忽然冒出客人,羞嗔地从丈夫的怀里挣脱,立即要再为她们烙几张肉麦饼。
菩疑忙道:“不敢劳烦,我们在暴风雪里困饿了几日,她身子虚弱,现在吃不得油腻,不知道有没有食材,我想给她煮些粥。”
陈素寰立即说有,领着她们去了厨房。
等粥的功夫,菩疑问额纳要了伤药,给白兰即的腿伤做了处理,又匆匆忙忙去煮药了。
他家的炉子多,菩疑一个人就占了三个。
白兰即在旁看着,滋味莫名:“你累了几日,先休息吧。”
“你中毒太久,恐怕有残余,再不调养会伤身。之前在山洞时不敢告诉你,本来就饿的不知年月了,知道了要更烦了。”菩疑咧开嘴,庆幸地看着她,“还好捡到颗柿子,今日你能吃顿饱饭了。”
陈素寰偷偷探过来一颗头,对怔愣的白兰即感叹:你丈夫对你可真好。”
一碗肉粥暖胃,一碗药清余毒,热意裹住白兰即,从内到外都暖融融的熨帖了一遍,舒服到甚至有了轻松的困意。
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生着火,萝卜炖羊肉的余香盈满一室,昏黄的烛灯在照着四人一桌。
菩疑和额那在说笑,陈素寰对她很是好奇,她以为白兰即跟菩疑是新婚夫妻,同她们一样避世,也有着同样的苦恼。讲述着不被额纳族人接受的事情,又谈起他带她离开时的义无反顾,说着说着便邀请白兰即她们长住。
“山中安静,我正憋闷得慌,你们便来了,要是无事,不如便现在这里住下吧?”
白兰即想到什么,露出写窘迫色,“我们出来得匆忙,身上并未能带钱财报答……”
“这有什么!不就是几顿饭吗,食物我们早就储备好了,吃完了再去猎不就行了。”陈素寰甜滋滋地笑着,她们食物储蓄得充足,柴房里也是满满当当一屋柴火,屋外还有二十多只羊挤在羊圈。
“我还觉得无聊呢。看着你,我好像见到了中原的姐妹,额外亲切,你们陪我感激还来不及,就安心住下吧!”
陈素寰摸着肚子,眼中尽数是期待,“等我的孩子出生,请你们喝满月酒。”
额纳也附和:“对,你们就住下,我们还有一间客房,等会我收拾出来,给你们小夫妻住。”
白兰即张张嘴,菩疑率先笑开:“那就多谢大哥大嫂。”
共室多日,如今没有了外在的威胁,同躺在一张床上时二人都有点紧张。
白兰即等了许久,以为菩疑睡着了,翻过身却撞见他一双毫无困意的眼睛。
白兰即心里一咯噔,又快速扭过脸,平躺好。
菩疑干巴地清了清嗓子,解释:“舒服得睡不着。”
白兰即轻声说:“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你。”
“大恩不言谢,记得报答,小白兰。”菩疑闷笑,说了句中原的谚语。
他不知怎的,叫这个名字上瘾了,白兰即纠正几次也不改,便随他去了。
这里天黑得早,活物都早早睡下,外面只有长啸的风声,和偶尔雪落在树上的动静,安宁得不真实。
“其实是我要谢谢你。当时在斗兽场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可怕的是,就算我死在那,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那时候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甚至想就这么算了,然后弯月簪就出现在眼前。看到你的时候,我忽然就不想今天死掉了。”
“所以,是我谢谢你。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菩疑侧对着她,细痒的呼吸剐蹭在颈侧,白兰即不必转头,都想象得出那一双黑灿灿的有如星子的眼睛是如何看着她的。
白兰即觉得暴露在他那一面的脸热了起来。
这样的表达,或许并不激烈,却直白到滚烫,像熔浆一样,溢出来柔软的真心。
除却复仇,白兰即这一生并未有太多起伏的情绪。
白兰即被眼前的温暖安宁拉扯着,也清晰的每一步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最终,她还是背过身去:“太晚了,睡觉吧。”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长久没有动弹,直到身后全无动静,白兰即手臂开始发麻,终于动弹一下。
估摸着菩疑已经睡下,她放轻呼吸,揉着手,又动了动腿,背后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横空搭上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