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被清理走后,篝火被架起来点燃,歌舞表演开始,马头琴的声音在草原悠扬荡开。
天光渐暗,霞光退散又与深蓝的夜幕交融成瑰丽的画卷。
家宴到了最喧闹的时候,白兰即趁着混乱退场,边走边打量地形。她们如今在贵族的生活区,到处都是都是毡帐,没有任何遮盖物,而外围都是走动巡逻的士兵。
白兰即走到一处僻静的小溪,在胡杨树边坐下,手里的尖头钢叉去挑动玄铁链上的锁扣。
这自然是无法解开的,很快钢叉就变形了,而玄铁链连一丝变化也无。
白兰即掰弄着钢叉,忽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喂,你想逃跑?”
胡杨树后的小山坡荡起来一段蓝色的彩绸,少年翻至枝干坐下,一只腿吊下来在空中来回晃荡,脸上有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这样精巧的机关,若是你用蛮力就打开,岂不显得我废物?”
白兰即不动声色觑了他一眼:“那日你说你能解开这东西,是真是假?”
菩疑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玄铁链上,这段日子以来,他最心痒的的便是这副还未攻克的巧作。但他装得浑不在意:“自然是真,可是你得求我。”
白兰即收回目光,又重新沉默。
他又问:“你费劲心思从小木屋逃走,却被抓来成亲,废物至此,有没有后悔?”
白兰即面色平静:“我做事从不回头。”
太阳完全落山了,暗蓝的天幕很低,菩疑从树间跳下,屈膝蹲在她面前,离得很近,白兰即甚至能够看清楚他簇亮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我以为大昭的公主是那种书里写的谦恭娴静、知书达理的模样。你的骨头太硬,会吃很多苦。”
她无声笑了笑:“没关系,我很能忍。”
菩疑默了默,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摸出一只药瓶,倒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捏开白兰即的嘴巴丢了进去。
白兰即猛地去挖嗓子眼,却激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站立不住,只能扶着树干靠着喘息。
她瘦了许多,憔悴许多,一副没有血色的模样,不过半月不见,身上尽数是伤。
可她神色仍是桀骜,只是惨白的脸色抹去了浓丽的棱角,嫩黄的袄子托着她的下巴,柔婉迭丽,却冷心坚毅。
草原没有这样的花。
菩疑顿了顿:“这是穿肠毒药,五日就要一解,否则脸皮溃烂,血尽而亡。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白兰即呼吸停滞了一瞬,砸吧砸吧嘴,察觉到口腔里余留的一丝药甜,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你是公主,长久的住在皇宫,和能够入宫的人应该都打过交道。”菩疑清清嗓子,“在小木屋的时候我也跟你说过,我在中原有一宿敌,她是……”
女子疑惑地拧眉:“有话就说。”
菩疑一口气喊道:“我想问你,白兰即是个怎样的人?”
白兰即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我说你们大昭的郡主,坤定侯白兰即,是个怎样的人?”
白兰即问:“你认识她?”
菩疑:“我日后会认识她的。”
无人知道,菩疑的床前挂着一副私作,那是他用一只珍贵的白熊皮贿赂了霍讷耶的一位将军,好不容易求来的。
画作上女将军的背影英姿煞爽,扶风剑血滴如线。
她曾端掉北地十六部,捅穿潜北腹地,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
菩疑亦想与之一较高低。
小木屋救人时,菩疑没有说谎,四年前,白焰军气焰最盛时,曾追着乌赫狂揍,打得他们往北退居百里。
潜北示弱,霍讷耶曾亲派使臣朝贡大昭,还点了他的第六子齐勒一道同去。
菩疑在使团上路之后,绑了齐勒,威胁了一干臣子,顶替他的名头踏上了中原。
他与大殿面上遥遥跪拜帝后,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福佑大昭,战功赫赫的郡主。
菩疑看不清她的相貌,只觉得她一席华衣,端方循礼,无聊透顶。
后来他们被安置在行宫住下,菩疑闲不住,入夜之后溜进皇宫,想要跟白兰即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