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潜北的狼主有一位外孙,是他的二女儿所出,霍讷耶十分喜欢这个儿子堆里出来的千金,爱屋及乌,把两个外孙看得比亲儿子还重。
只是大的那个是节虞部的世子,不常走动,小的却来往频繁。白兰即对此人并不了解,探子带来的密报中也只是一句话带过了这人。
因为他不出征,是草原上的一个异类。
即便是头发和着装都翻天覆地,白兰即还是认出他来。
这人的气质太过松弛,追狼游猎,无拘无束,还会因心软而救中原的生人。
这样的人,竟然是霍讷耶的外孙,节虞部的小世子。
白兰即不动声色将头撇像另外一边,却听得一道劲力凌空扑来,在空中呼出混响,九骨鞭卷住其中一根怪柳,紧接着整个柳球应声飞碎。
菩疑再次扬鞭,这一次甩出的声音平缓而温和,卷在了白兰即腰上,微一用力,将她扯上了马背。
“见过三舅母。”菩疑旁若无人的笑声充斥在白兰即头顶,“我听说中原来了一位和亲公主,嫁给了我的三舅舅,正巧,侄子我去过两次中原,有些想法想请三舅母解答。”
菩疑的声音戛然而止:“你就是嫁入乌赫的宁和公主?”
白兰即面色惨白道:“是我,怎样。”
他“嚯”地一下笑了:“你吓跑我的鱼,顺走了我的匕首,捅了我一刀,还骗了我,你说我会怎样?”
又脸色微变:“你嫁给了阿惹耐舅舅?”
白兰即冷声道:“这与你无关。”
菩疑默了默,忽然问:“那白兰即就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姐姐了?”
听到这话,白兰即终于正眼瞧他:“你问她做什么?”
身后马蹄声近,厄今已经追了上来:“菩疑,把人给我。”
赤那也紧随其后赶来,他脸上仍有怒色,却更多是许久没见的喜悦:“臭小子,你竟敢骂到你舅舅头上,还不把人交出来,我还没有玩儿尽兴!”
说着径直就冲了过来,身下的马儿却被菩疑一记嘹亮的马哨拐走,打了两个弯不跑了。
“两位舅舅忘了规矩,潜北不打女人。”仿佛忘记了,刚刚说不会放过白兰即的人是他。
赤那指着白兰即:“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是个大昭皇帝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
厄今斜了他一眼,接话:“她是吉雍皇帝最疼爱的宝贝女儿。”
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轮,目光微动,“你们认识?”
另外两个王子也赶了过来,将军们没有上前参与,远远的观望着。
菩疑未有隐瞒:“打猎时见过一面,我救了她,看中了她手上这条链子,可她不识好歹,擅自跑了。”
“既然是舅母,便不好如何,但是我要研究玄铁链。”
厄今率先反应道:“不行,此人危险,不能解开锁链。”
赤那骤然哈笑,竟然马上望向厄今:“我就知道你让她半路跑掉了,这一下,丢脸都丢到侄子家了!”
厄今厌烦地觑了一眼赤那,突然对白兰即出手。
牛皮鞭坚硬,厄今还在尾部编入了钢刺,一旦抽上,皮穿肉烂。
这是厄今最趁手的武器,比阿惹耐发下来的软铁九骨鞭要狠上许多倍。
破空声卷来,白兰即闭了闭眼,听得“噗嗤”一声,疼痛却没落在自己身上。
她缓慢地掀开眼皮,却见到有只手从后面穿来挡在她的面前,徒然接下了一记刺鞭。
钢刺扎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汨汨涌了出来。
齐勒抽气一声,赤那也楞了:“你疯了!”
菩疑绷着脸,厄今没能从他手里抽走刺鞭,尽管他什么也没说,可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不快。
“四舅舅,你可以砍掉她的脑袋,你也可以挑战她,但不能折辱她。”
厄今惊疑不定,最终选择了松开软鞭,菩疑这才脱手。
他忍着怒气:“你在外面野惯了,如今竟都放肆到家里来了。”
菩疑:“四舅舅,你知道我喜欢那些中原的机关,玄铁链我一定要得到。”
场面一度僵持,齐勒干笑着缓和气氛:“小世子,何必为此伤了和气,乌赫花了大代价换她,本来就是为了折辱她。”
菩疑:“你说什么?”
“闭嘴,此事交给阿吉做主便是。”厄今呵斥。
白兰即在草原的身份不好声张,为免生变,并未传扬。尤其是菩疑,霍讷耶为此曾亲口敲打过几个儿子不许透露。
不过却不是防范,而是不愿意让菩疑知道这些脏事。
他们僵持着,直至一位守军匆匆赶来,那人为难的学着霍讷耶的口吻对菩疑道:“狼主传话——来了乌赫,竟然不先来见我,是不是找打?”
菩疑终于朗声笑起来,他猛然搭箭弯弓,箭矢飞蹿云霄,同时一对角雀扑落在地,再定睛一看,角雀的两只左目被一箭洞穿。
“四舅舅,一炷香内赢了我再耍威风,”说罢,将白兰即交给了那护军,一扬马鞭,“走了,我去见外爷。”
几步之后又勒转马头,俯瞰向人群最远地白兰即:“喂,宁和公主是封号,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白兰即面不改色:“程欢意。”
这三个字在菩疑嘴里滚了一圈:“保着你的脑袋,别磕坏了我的机关锁。”
因为菩疑的到来,晚上的庆功宴多了一丝家宴的味道,不过更加隆重。
白兰即作为可敦也要出席,但明晃晃被安排在了奴隶堆,她一身伤口只匆匆涂了一遍药就被催促入席了。
席间酒碗碰撞,谈笑凯歌,羊肉滋滋冒油,肉香从帐前扩散。
王族们面前的菜品丰盛,放眼过去全是肉食和奶制品。
有牛、羊、鱼、兔、奶皮、奶酪、疙瘩汤,餐位前都放置了一把尖头钢叉和小刀,方便取肉。
而高等的奴隶们挤在一起另外一处,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她们的餐布中间只放了一锅子肉汤,上面浮一些许肉沫,连一片完整的肉都没有。
主食则是一人一块干马乳,淋上肉汤,搅拌食用。
拌出来后便成了一团团的疙瘩,湿哒哒黏糊糊,白兰即闻了闻,刚放在了一旁,立刻便有人伸手去抢,白兰即一勺子敲在她的手骨上,那人愤而动手,被她一招放倒,将人的脑袋死死压制在地:“想要,拿你的肉汤换。”
那奴隶连忙答应,待白兰即放开,立马双手捧上肉汤给她。
白兰即接过去,还不忘扫视一圈,这一下,所有明里暗里地打量讥笑消失了个干净。
肉汤里面没有放调料,就像是洗锅水,还带着淡淡的肉腥味。
白兰即只喝了一口便想吐,又强行忍了下去,逼迫自己喝完一整碗。
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且没有体力面对阿惹耐是很可怕的事情。
她慢吞吞喝完时,又拿了几颗野果在旁咬着,下意识拿手遮掩,又想起来这不是在宫里,便大口大口咬得咯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