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怨噤声，她不懂少女究竟在纠结什么，连宽慰都无从下口，只能像木头似得站在她身边，时间像风，吹得她好歹抬手让枝叶轻柔地抚过少女消瘦的肩。

“好了，你不必烦忧，并不急于这一时——他们来的日子还远。”

完全看不出来，贺怀清其实是任她宰割的羔羊的这层地位。

又离她离得好近。恍惚间，羌怨锐利的五官和沈词安重合，细密的皱纹爬上那张白净的脸，再闪烁，又是挂着淡笑的沈枳意，想念导致感官的持续性幻觉，她们的影像是刻录在硬币上灼热的凸痕，记忆摩挲，翻面就是她们的眼睛，临行前喝得大杯加满冰块的酒水，在荒漠孤独的蒸腾下化作热泪，不受控制地滴落。

少女埋在清苦里，啜泣声像针扎进羌怨的脖颈，使得她有些儿窒息，她被迫弯腰低就少女的拥抱，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她因为抽噎而颤抖的身体，羡慕她的情绪来得汹涌而澎湃。

苦恼随着泪流出去，贺怀清反手拭干残留的痕迹，头脑清醒些。

——有点儿想家了。

羌怨愣住，旋即又觉得理所当然，便同情地再度安抚少女。

——你对我真好。

贺怀清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意，毕竟她也没想到羌怨能对她是这种态度，如果对方以死亡做要挟，她早就全招了……还是说她看起来长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羌怨抽搐嘴角，失笑道，

“你原是知道，那为何扭扭捏捏地不愿告诉我事情？”

——我怕你翻脸不认人。

她的顾虑和畏惧也可以理解，其实她本人也不会自恋到觉得她于羌怨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所以在殿下似有若无的宠爱里惶惶不安。

“我不会用什么手段去要挟你，你知道，我不太会处理这些未曾领略过的情愫，但我还是不愿意去为难你。”

羌怨叹气，向贺怀清没头没尾地承诺着，她顿顿继续说，

“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上由头——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说不上由头。其实我真心问你一句，我们以前当真没见过面？你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贺怀清肯定地摇头。

——我从来到这世界到楼兰不过几个月的功夫，那段时间我一直同其他同伴在一起，别说你了，多余的怪物……我不是说你是怪物的意思……多余的人都没认识几个。

羌怨了然地颔首，少女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她两估计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好。那你考虑的如何了？”

虽说羌怨对她客客气气，但是依旧不容置疑的是，她必须拿东西来换，允许她谈判，是殿下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忍让。大商那边断然没有可以利用的人或物，投靠楼兰是最好的，无论如何，她现在都是在楼兰的地盘上。

现在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拿回自己被扣押在大商的装备，如果没有哪些东西，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贺怀清问。

——殿下要我做什么？

羌怨温柔地笑道，

“我是不是该先问，你朝我要什么？”

紧张的气氛开始重新抖动，变得活络，贺怀清想到方才嘴快的调侃，也不由得好笑。

——我要的，殿下自然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