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羌怨没作声,贺怀清讪讪地把藏在袖中的手指狡得利害,那人没有似往常那般递过来晶莹剔透的液体,而是少有地把她晾在一侧。
虽然平日里羌怨情绪波澜就不多,但冷漠还是头次——似乎是忘记上顿鸿门宴的仇,贺怀清丝毫没在意到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居然在缓慢牵动少女的心。贺怀清不讨厌她,羌怨对任何人都友善,嘴角常常微扬,温柔得像沙漠里的清泉。
半晌,殿下总算开口。
“今日我有些疲乏,治疗暂时搁置下……”
贺怀清悄悄地如释重负,还以为多大事呢——她理解般地颔首,大病初愈的人的宽容心总是如此。
但羌怨通知完后没有叫她离开,而是站起来暧昧地向少女靠近。这次没有闻到清苦,取而代之的是腥味,血的腥味。出于本能,贺怀清小幅度地拉开两人之间危险的距离,羌怨提前把手落在少女要逃离的肩膀上,死死地禁锢住。
“也不对,不是暂时搁置——直到你的诺言实现,我才会重新开始。”
诺言?贺怀清瞬间就明白殿下的意思,这是个中规中矩、意料之内的结果,能接受,原先是她过于贪心,她以为……她以为,贺怀清斜觑的眸缓缓收回,连带自己颤动的心意,千言万语化作清明的眼再度直视羌怨,两人之间已然隔着层可悲的屏障了。
羌怨并没有觉得她的话有什么不妥,交易本来就是要公平,如果规则可以这么轻易被打破,那楼兰早就乱套了——这也不怪她,她还没有到爱的程度,自然不会偏心。
羌怨奖励般把指尖从少女的肩处擦离,让两人处在面对面的位置,但是过于近了,近的好像要在少女鼻尖落下个吻。
“疫灾消缺后,就开始筹备大婚。”
这句话吐出来时,她才有丝犹豫的迹象,这个决定,于她、于母亲、于羌生甚至于楼兰都是好的,没有理由放少女走,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大义。
不可枚举的借口都在让羌怨留下少女,因此她困惑自己的迟疑,她这时候还不懂,这种妄图单独而绝对地拥有对方而灵魂深处却又期待对方自由的感情叫做什么,她捋不清这两条缠绕她跳动心脏的红线,只能任由它们越收越紧,隐隐作痛。
贺怀清也不懂,或许最沉浸在帝姬、王妃这个身份的人是她;又或许是新时代人人平等的观念在作祟;又或许是羌怨望向她时,眸子又黑又深,一种颇有命中注定意味的美……否则接下来她也不会斗胆反问回去。
——你明明知道我是假的
“假作真时假亦真。”
羌怨浅笑,笑靥晃得贺怀清脑袋不清醒,寡情薄意的人怎么连调侃都像调情,惩罚都像恩赐。
“你该有自知之明的,怀清。”
怀清……怀清……如此轻松地让贺怀清脑子里只剩这个亲昵的称呼了,如果自聋以来,她最渴望能听到外界声音的时候,要算上此时此刻。
“好了,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羌怨靠回椅子,用双指摁压鼻骨去缓解自己的疲惫,周围静得出奇,少女好像走了——但没有,那人立在原处,她们对视。
羌怨小幅度地歪过脑袋,似乎是在询问少女接下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