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怨到出门的时候还维持着搀扶贺怀清的姿势，她喜欢闻少女身上的香甜味，好像新鲜瓜果，醉醺醺、沁人心脾，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贴近，不过隐秘地翕动鼻翼动作还是让她觉得冒犯了少女。

好在对方不是很乐意，才出门，便小幅度地挣扎开她的桎梏，颇嫌弃地拿水灵灵的眼甩她一刀，一面揉揉方才被捏住的胳膊，一面自顾自地朝前走去，耍脾气地没搭理因为突如其来的冷漠而愣怔的羌怨。

羌怨困惑地皱眉，方才不还亲昵地掐腰吗，怎么这会儿就生气了？她抬脚跟上少女不怎么快的步伐，也没过多地拉扯要求对方解释，毕竟周围还有不少士兵围住，作为一国之主，分寸还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刚才贺怀清甩开她那下也丢的差不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大门处。本来应该分两个轿子返回前殿，但是羌怨犹豫后还是招呼贺怀清同她共坐，少女在即将登上轿子时被人拽住喊停，收回欠出的身子，侧过来不明所以地打量羌怨，揣测女人又要如何惺惺作态。

这下倒看得羌怨尴尬，她偏头轻咳，也顿时觉得这个要求的平白无故、毫无缘由……毫无缘由，这四个字居然会出现在她的行为中。羌怨莞尔道，

“倘若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

她第一次被情绪驱使去想法设法地接近一个人，小小的雀跃化作淡笑在脸上虚虚地漂浮。

贺怀清纳闷地挤眼，有什么事好乐的？不过，如果和羌怨一个轿子的话，这么远的路程，应当能问出很多名堂。她便用行动表示同意。轿子里空间够大，走得也够平稳。但呼吸还是会交叠，你中有我般地将轿内的气温加热。

羌怨正准备开口问贺怀清怎么不痛快，对方却稍微挪下位置，靠近了些，腾手拿起左边的物什，是个卷起来的竹简——羌满坐这个轿子遗留下来的，贺怀清没想到竹简并没有卷好，她力气一松它便“簌啦”声展开，里面又掉出摊丝帛。

少女眼疾手快地捡起它，试图把它给卷回去，羌怨却探手温柔地把东西给夺过来，不客气的速度和力度让贺怀清怔神几秒，缓过来的心骤然发凉，冷眼地斜觑将竹简重新恢复原样的羌怨，看人家还警惕地放置在自己身侧。

贺怀清努努嘴，轻悠悠地拿鼻子出口气，自己一直被当作贼般防着、猴般耍着，枉她还要尽心尽力地给楼兰找解决疫病的法子，思及至此，她抖抖袖子，再也不愿看羌怨眼，毕竟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砧板上的鱼肉来左右厨子的做法。

终究两人一整趟途都没有对上话，但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贺怀清感觉脾气撒得差不多，也知道见好就收，虽然不能叫羌怨依着自己，但好歹也不能恼了对方，又黏黏糊糊地保持安全距离和羌怨并肩而行，衣袍时不时相撞为她们的前行创造阻力，羌怨自然是坦率地以为她气焰已消，松气的同时把提防也卸掉。

所以两人来到书房后，羌怨因为有临时要事便叫她等待会儿，徒留少女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发呆，忽然，少女看见熟悉的竹简，开始是不屑地轻挑眉梢，方才的情绪反扑，扎得她翻白眼，谁稀罕看？——不过，你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

叛逆的贺怀清“哼”声后狡黠地浅勾嘴角，心虚地瞥完四周，自欺欺人般不甚在意地伸手把竹简够来，尽管房间内空无一人，但她还是有点害怕，羌怨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可到底不安分的好奇心最终还是驱使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份竹简，丝帛彻底展开来，几乎覆盖了半张桌子。

她打发时间地站起来观察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食指尖轻盈地敲打桌面，灵光乍现，这画的好像是楼兰主城的结构图，因为几个熟悉的建筑形状和位置落在她的目光里——那确实不该让她看。

可好好说不行吗？抢做什么！况且她也没偷看的打算！——现在是她报复，羌怨自作自受！她给自己的小人行径洗白后，心安理得地再次把心思放在可以算作楼兰机密的地图上。

贺怀清挪来手指压向几处，搁置心里已久的疑问又蹦哒出来，思维开始活跃，少女苍白的指尖依靠记忆在图上画出曲线，画着画着让贺怀清有点疑惑地支起下巴，目光给到了指尖从未到达的几处，还是那个问题，既然是传染性疾病，那怎么会有些地方完全不受影响？

除非，它并不是传染性疾病。因为既然最大的矛盾无法解决，那就要开始考虑不可能了。矿石……矿石，突然，这两个字眼跳入脑海，陈旧的讨论瞬间从土里跳出，一窜而上地跨越时空响在她耳边，在原地球的法格兰的切尔诺斯城出现过类似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