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期待我这样做。”
贺怀清被惊得愕然,或许是在原世界听到那些领导人慷慨激昂的演讲听惯了,如此无力的甚至有点冷漠的理由让她惴惴。
空虚的领袖。拯救是因为有人需要被拯救,拥有强大的力量和空洞的心,站在人群的簇拥里露出笑容并非因为高兴,而是因为人们希望如此。
她开始怜爱。
第二天,贺怀清便下定决心,要为羌怨做些什么,人嘛,总是会被草率的冲动裹挟。
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尤长筱不见了。小雨说她被打击得过分,突发高烧,现下昏在房间里休憩,虽然听起来严重,可小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倒很是轻松。而贺怀清的好些问题,只是半肚子墨水的小雨答不上来。
贺怀清只好继续缩在椅子里去翻阅堆叠的文书,小雨挠挠头,捧着药在深深地看眼干劲满满的帝姬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走了。帝姬要干什么,分明做做样子就好了——难不成,废寝忘食都是帝姬演出来的?做戏给楼兰那帮人看?那这演技也真是炉火纯青了。
罢了,帝姬这么做一定有帝姬的道理。她愉快地哼着小曲预备给尤长筱送药,昨夜打听到,江昭早就在羌怨抓人时就自杀死了,不拖泥带水,那弹丸大点地方居然能养出这般的豪杰,她不由得敬佩,而且江昭和羌生有染的事也被江昭提前传到她的手上,她要她借这个孩子和贤王,彻底地把楼兰的水搅浑。
非常牛的队友。
思及至此,她颇遗憾地叹气,再怎么,都死了,不过也幸好,不是死在她手上,不然又要变成她心里一道疤,她浑身上下,疤痕已经足够了,当然,整件事,最让她高兴的,是终于能让尤长筱看清羌生滥情的嘴脸。
贺怀清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簌簌”的纸张摩擦声不间断地发出来,小雨给她找的文书报告里的的确确说明那府人家的货物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没有什么问题”是并没有在上面找到任何的寄生体。
倘若这份报告是真的,那只有两种可能,就是那户人家在外面就已经染上疾病,然后返回楼兰——或者,压根不是什么寄生虫病。在匆匆查过许多被记载的传染性疫病都无疾而终后,贺怀清无计可施地靠回檀木椅上,倦怠地扫视散乱的桌子,把那张受害者统计名单抽出来看。
半晌,小雨也回来了,她讶然地注意到不成体统地趴在桌上的帝姬。
“帝——王妃一直在这里吗?”
“是,维持这样好久了,我们都不敢上前问。”
——你回来了,正好,陪我去这几家看看吧
小雨接过贺怀清递来的名单,蹙眉甚至都没仔细瞧,就道,
“这……王妃,您做的事,我们都做过了,要是查出来什么名堂也不会至此。”
她话里话外都是劝阻,但贺怀清是知道小雨真实身份的,既然她这么百般不情愿,那这名单里就肯定有鬼,可自己也不好发作,毕竟被小雨质疑忠心的话,她的境地只会更糟糕。
贺怀清故意佯装苦恼地盖住半边眼,再等等。
小雨纳闷,她还在琢磨帝姬的意图,突然她想起来上次帝姬同自己出去,是为了和自己更方便地交流,难不成这次也是?于是,她叫人准备行装。
“不过既然王妃想瞧,我们便再去看看。”
再说,她不一定能找到其中的把戏。
自我攻略的小雨把贺怀清逗笑了,她猜到对方会多想。两人这次没那么浩浩荡荡,还是多亏了小雨,她为了更好地躲避楼兰耳目,特地没去上报,她还是很自信她的身手能够保护帝姬的安全。
跑到最后一家时,贺怀清已经有点乏累,楼兰特制的面罩叫她呼吸不畅,家属得知来人是王妃时,吓得齐齐跪地,小雨重复着毫无感情的话语,
“不必惶恐,王妃此次前来不过是问些关于疫病的消息,你们如实答就好。”
“诶诶——”
贺怀清端坐在上位,这家比较特殊,因为他们是唯一一个还留存有人的,因为他们远赴贸易,才回来不久,现在还在披麻戴孝中。
她遣走其他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人后,打量眼前素净的人。
“你家同那户人家有什么交集?”
“没有多余的,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我娘生前收到那户人家的矿石,说叫她帮忙看看是不是好货。”
全程都是小雨按照贺怀清提前准备好的话术进行一问一答,贺怀清仅仅露出的眼颤颤睫毛,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把每个问题的回答在脑海中收罗起来。
小雨弯下腰准备问她还有没有多余的问题,倘若没有,便打道回府,女子也顺着官人的视线胆怯却又实在好奇地要去窥伺王妃的面貌,但是她不能看见,她只能看见乌黑的眼和瘦瘠苍白的腕骨。
王妃的指关节弯转叩打麻制的黑色面罩,一下又一下,叩得她心里潮湿又闷热。
贺怀清整理好信息后,有点无功而返的意味出现,她确实没找到什么共通点,但是总觉得诡异,既然是传染性疫病,宫城里怎么会毫发无损呢?上次在宴席,她可是亲眼目睹羌满捅死一个发病的仆役……那怎么可能宫城里……如此平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