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她深思，床上人突然开始剧烈咳嗽，伴随身体的抽搐，一大滩血被少女不要命似得呕出来，突如其来的可怖反应让羌怨难得慌神，毫不犹豫地用精神连接喊出赫尔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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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担心，叫人类医师给她补补血就好

赫尔墨斯懵圈地应答，它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结果就是那小人承载不过精神力吐了几口血。

真是稀奇。因为它的核心不能暴露在外边世界太久，不然会被有心之人觉察，到时候带来的灾祸可不是简简单单能解决的，祂都没起调侃的心思，就匆匆藏匿回去。

“你们把尤医师喊来。”

羌怨吩咐道，又亲自折叠手帕，擦拭少女嘴角蛄蛹出来的血液，源源不断地叫她疯狂自责和懊恼，下剂量时不该那么草率的！其实她也知道会有点难受和副作用，但确是没有预料到这么严重。

血液从最开始的黑褐色转变为鲜红，怀里人的生命迹象缓慢流逝。羌怨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仆役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接连不断地端上空盆来接血，就在羌怨不知所措地要在众人面前再次喊出赫尔墨斯的时候，贺怀清总算停止了呕血。

那刹，羌怨感觉自己心脏好像停止跳动，浓郁的白色雾气在脑海里炸开，她条件反射地颤颤巍巍伸手去探少女的鼻息，直到微弱的热打到指尖，她才阖上酸涩的眼倒吸口气，神经开始清明，如释重负地把最后一点血迹擦干净。

想到自己方才的冲动，便一阵后怕甚至于毛骨悚然，赫尔墨斯被发现的代价，是她无法处理和无法承担的，楼兰的神秘吸引了很多想要探赜索隐的陌生人，带着恶意的或者坦率无辜不知者无畏的，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群虎视眈眈的异客都可能乘机而入。

她原本扶住少女背部的手缓慢地曲起握拳，心绪杂乱，领悟到七情六欲的坏处，

让人躁动、狷戾、意气用事……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得和贺怀清保持距离，老老实实地派人去查探她的来历。

地毯和床单早已被浸染得变作暗色，连她的衣袍都被溅上大片血迹，甚至连仆役手上都是因为少女吐得剧烈而沾上的早已干涸的血块，她们跪倒在地，恐惧地近乎要把脑袋钻进地板里。

少女意识似乎转醒，短时间内损失大量血液让她的体温骤然下降，于是本能地靠近热源，把自己完全地镶嵌在羌怨怀里，这个举动又轻而易举地让羌怨安心，孽火消散，她冷静地问道，

“医师呢？怎么还没赶到。”

“回殿下，医师本不在宫内，去城里督促死尸的处理去了，赶来还要些功夫。”

问答结束后，房间里又陷入死寂，乌云密布的氛围好像山雨欲来风满楼。半晌，尤长筱带着小雨披着晚间风匆匆地踏进来，膝盖还没着地，就被羌怨喊起。

“不必行了，来看看王妃是不是有大碍。”

尤长筱被浓郁血腥味激得知晓不能怠惰，也顾不得分寸，就撩起贺怀清的衣袖开始问诊。

两人离得近，小雨并没受到平身的命令，仍旧在那里跪着，手掌压久吸饱血液的地毯，变得湿腻，十指连心好似把这份触感也带到了肺腑，让她焦急，一是担心帝姬的安危，二是……她屏住呼吸，替师傅捏把汗，虽说楼兰殿下平易近人深明大义，但她从未感觉到对方的同理心，赐生和赐死在这个殿下眼里都是物，能利用的——物。

尤长筱诊半天，发现对方并没有隐疾，各项的体征良好不紊乱，她迟疑地把指尖收回，又忐忑不安地再放回去，可到底不好在殿下眼皮子底如此踌躇，连诊三次后，素来坚信自己功力的她也不免惶悚，退几步就断然跪地，磕头谢罪道，

“回殿下，臣医术不精，未诊出王妃有何问题。”

气氛徒然冷峻，理所当然的，怎么可能会没问题，那王妃这血是白吐了？众人都为尤长筱的诊断结果在犯怵。小雨咬咬牙，就要跳起来援护师傅时，羌怨柔声道，

“我知晓了，王妃一下子呕太多血，你们赶出份补血的方子，及时地疗愈。”

……尤长筱虽然疑惑，但楼兰这位殿下的秘密太多，所以她只能忙不迭地收下命令。

羌怨把少女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抱出，安顿在床上，她要去换身衣服，情绪的大起大落也让她前所未有的疲乏，原来恐惧、懊恼，是那般生不如死的焦灼。

“尤医师，今夜务必寸步不离地照顾，不能出任何差池——这些东西今夜就不要换了，把被子换下来。”

她用脚尖点点脏污的地毯，眼神同时看向床单。

“是，殿下徐行。”

尤长筱没料到羌怨还会折回来，看样子似乎也准备在书房守夜，她百无聊赖地跪在床边，身后是君王，所以她只能用目光打量前方昏迷的贺怀清，少女的容貌和她记忆里的容昌帝姬倒真有几分相像，不愧是姐妹，但容乐现在性格相较起她姐来要活泼娇弱些。

容昌帝姬的气质和殿下相似，但情绪外露的还是要比殿下多，你可以从她无情无义的眉眼中窥得野心勃勃，不由得顺着容昌想到自己在国子学的日子，苦笑地摇头，不再追忆。

一夜，她都不敢闭眼，而背后那烛光也闪烁了一夜。

天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荒漠朦朦胧胧的，远在大商，在精密仪器前站了一宿的道士，慢悠悠地转过身，梦寐以求的颤动，终于在抱影无眠的夜里被她捕捉。

尤长筱困乏地点头如捣蒜，好在病人呼吸平稳，状态暂时不错。

“尤医师？”

仿佛回响的呼唤悠悠传进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