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之析理甚明,然言辞虽美亦无济于事。倘能依汝之论寻得良策,吾将赦尔欺君之罪,以功抵过。此事暂且勿告他人,吾自有分寸。
贺怀清眸光闪烁,喉头滚动,在泪凝结在下颌处砸到地毯上时,她斟酌又试探道。
——谢殿下,吾已尽言,今无所匿。故复恳请殿下念及楼兰百姓之面,助吾疗此耳疾,俾吾更易寻得良方。
羌怨莞尔,又似笑非笑地打量一本正经的少女,对方脑子里雀跃的涟漪早已漾到她的心里,看来这才是小姑娘的目标,不过倒也不过分,而且如上次那般异常的坦率反而叫她打消疑虑,给出的理由也无法叫人拒绝,她便吩咐道,
“引其见季若川,令三日之内治其耳疾。”
“……”
被称作季若川的正是那天看到的倨傲女人。她闲散地拿手支着脸颊,皱眉听完卫队亲自传的口讯,手上翻阅的动作停止,从最开始的鄙薄转成肃穆,不过依旧丝毫没有敬意地掀起眼睫把贺怀清从上到下审视个遍,眼里满是狐疑,让一个嫌疑犯来治病?哼,这羌怨莫不是也和那不中用的贤王般被这妖精迷了心。
但是命令都下下来,她也只能遵守,站起来朝贤王妃规规矩矩地行礼后,就请她在这里等候,无论如何,既然她说能治好这病,那就不能耽搁,当下就亲自要去寻医。
季若川走后,屋子里氛围总算暖却,贺怀清松快地舒展僵硬的身体,泪痕黏在皮肤上,稍微扯动就有裂开感,自行捏捏酸痛的肩,神经元的列车撞上叹息的墙,奔跑在血管里的血都感觉累得速度低迷。
就在数不胜数的唉声叹气后,贺怀清如梦初醒地再度把注意力放在季若川和跟在她后面的女人身上。女人有些儿引人注目,因为她的面部被烧毁,大半边都裸露出褐红色的肉,神情阴郁,那张脸是暴戾的,一只又大又黑的杏眼,怨恨叫它显得更圆,仿佛置她于此地的是每个被她注视的人,不过好在,她只轻飘飘地扫眼自己,就沉默地笔直伫立,似乎在等待指示。
“需准备什么物什?”
她摇摇头,季若川让她把贤王妃需要配合的地方写在纸上提前交待。
——让王妃不要害怕就好
贺怀清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治疗手法很残暴吗?她不安地拢拢领口,却也实在好奇,便又怕又稍急不可耐地朝对方微微颔首表示准备妥当,直到对方从圆盒里捏出只飞虫。
季若川很稀奇地凑上前问,
“这是沙虫吗?它能怎么治病?”
“此非治疾之物也——这样说也不完全对,但是它能取出耳中异物,是可以单独治疗很多耳疾的。”
……能有人来在乎她的死活吗?贺怀清五官都要扭曲了,所幸这虫子是甲虫类,看起来没那么恶心,但是当她的脑袋被固定那刻,对未知本能的怵让她心跳如雷,痒意从耳道钻进血液,激得她忍不住瑟缩。
“唔——”
很快结束,贺怀清的恍恍惚惚还没来得及收敛,就懵圈地揉着耳朵看向在和季若川交流的女人,季若川一口水都还没喝进嘴里,就又把杯子放回原处,匪夷所思道,
“这就结束了?”
女人垂眸,用大拇指摩挲断气的甲虫和被它触手钳制的白色粒状物。
“是。”
“这东西当真用一次就死吗?哈,难怪那女人刚才对我甩脸色,不过这是殿下的话,再怎么心疼这宝贝,还是得忍痛割爱,为殿下为百姓考虑。”
季若川啧啧称奇之后又说道起来。
“我大概已经了解王妃的病情了,治疗还需要数周……”
女人没理会她后面的说教,准备交待完后就走,季若川却忙不迭地打断道,
“还需要数周?殿下给的时间是三日,殿下等不得,楼兰百姓更等不得!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这病的可怕才对!”
那人无动于衷,木讷地回道。
“我也没办法,就算医师也没办法,我们又不是有什么通天本领的人。”
人没说动,季若川也不客气地放话。
“这不是我的命令,是殿下的,就算殿下叫你一日治好,你也得想方设法地做到!”
这时候倒搬出九五之位来说了,平日里和殿下唱反调唱得最欢的不就是你吗?女人已然开始不耐,但是季若川是羌满旗下的军师,她一个医师的小助理还是担待不起的。
“那季军师实在等不及,我能耐也就如此,您和我师傅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