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哑着嗓子,感谢的话出口却成了:“哥哥和我一起吧。”
“我要让奶奶见见我喜欢的人。”
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人儿的唇前,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好不好?”
卫宁倚在门边,垂眸盯着地面灰白的瓷砖发呆,耳边不间断的传来泰亨低沉温柔的声音,夹杂着老妇慈祥却干瘪的笑,和2年前的场景逐渐重叠。
[小宁……要好好活下去……]
拳头不自觉的捏紧,他闭上眼,面前瞬时浮现出那张年迈温柔的面孔。
2年前,他亦是匆匆从片场赶到病房,被乔治按着肩膀推到病床前,他紧紧握着老人树皮般满是褶皱的手,却不敢抬头去看进人的双眼。
那双总是活力满满,古灵精怪的浅蓝色双眸,只剩下了枯槁和荒芜,像一盏将灭的灯,抑或是干涸的湖,只残留着一丝生机和光亮。
他看着那双眼睛缓缓闭上,手也垂落在床边,整个人像睡着了一样。
他就这么安慰自己,老师只是睡着了。
他还是会用那双笑眼看着自己,会故作凶狠的举起拐杖,最终只抬手敲自己的脑袋,会精神矍铄的带他排队几小时,就为一口新鲜出炉的限量华夫饼,会用飞镖决定下一个旅行目的地,会在平安夜偷偷挂上塞满礼物的圣诞袜……
他这么想着,撑过了葬礼,却在返回宅邸的路上哭的一塌糊涂。
死亡,再次带走了他重要的人。
老师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哥哥。”
泪眼朦胧的卫宁撞入泰亨眸中,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哥哥的眼眶。
“走吧,去看看我奶奶。”
步入病房,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卫宁定睛望向屋子中间床上,仰面躺着的老妇人,她的体力已经不足以让她坐起身,甚至都不够再多维持两小时的生命。
“……奶奶,您好,我是卫宁。”
他俯下身,凑到妇人的耳边这么说着。
妇人咧开嘴笑了,眸中光斑忽明忽暗:“终于见到真人了……”
“奶奶。”泰亨笑着凑到人面前,“怎么样?我哥是不是很帅?”
妇人缓缓点头,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卫宁,他立刻将耳朵贴到人唇边。
“小亨……就……交给你了……”
她吃力地抬手,手背轻轻蹭了蹭卫宁的脸,笑意温柔,“我就放心了……”
沙哑的声音,刀一样刻在卫宁心上。
他双手用力握住妇人枯瘦的手,认真点头。
“我哥唱歌也超好听的~”
泰亨跪立在床边,大眼睛眨巴眨巴,“您要不要听听看?”
卫宁立刻清了清嗓子开口——
[可否留在我身边]
[可否向我约定]
[时间可否暂停]
[这瞬间逝去的话,生怕会失去你]
[害怕、害怕、害怕]
喉咙发紧,声音紧巴巴的缩在喉头,甚至还破了音。
他赧然的双手捂脸:“米亚内——”
“……很好听……”
妇人却只向他微笑,右手缓缓上升,比了个大拇指。
“我就说很好听吧——”
小老虎骄傲的拖长声音,“奶奶您知道吗,演唱会比这还好听,真想——”
他蜷缩在床头,将老人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声音从唇间艰难的挤出来。
“真想,带您去看一次演唱会啊……”
“奶奶……您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们还有好多舞台、好多演唱会呢……您不想看看吗……”
“对不起……我一直任性、不听话,还总惹您生气……”
“但我真的很爱您……真的……”
“我爱您啊……”
墙角,卫宁死死凝视着手表上鲜红的倒计时
一下,一下
数字减少一分,他的心也下沉一分。
如果能停下该多好……
五、四、三、二、一、零——
归零的瞬间,心电图冰冷的长鸣和青年嘶哑的哭声同时传来。
镰刀再次落下,夺走了他的爱。
一滴、两滴、一串、两串。
卫宁捂着脸,眼泪不断从指缝里涌出,在地上开出晶莹的花。
泰亨啊,奶奶也变成星星了,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不要难过,好好的活下去。
带着她的份一起,看看这个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