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霡霂入宫后,冷清的玉殿中热闹了许多,太子妃和上官楚连又过来看他,许是有人交代过,她二人对过去只字不提,只是夸这孩子生得好看又乖巧。
李颐看着蔺儿暖玉般的面容,倒跟那人有七八分肖像,往先还不曾细想,如今越瞧越像,不自觉便悄悄叹了一声,见嫂嫂看着自己,便转眸朝她一笑,“嫂嫂怕是说笑了,他跟乖巧是不沾一点边的。”
虽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是满眼宠溺。
慕容氏知晓这个小姑子在圣上那里的受宠程度,那是十个李祯和李弗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的。闻言,话锋又是一转,“霡霂生的伶俐,灵儿你真是好福气。”
李颐含笑,揉了下儿子的发顶,命来宫女带他去太傅那里习字。
宫里谁都顺着他,连皇帝爷爷对他也是宠爱有加,唯有这个太傅却是吹胡子瞪眼,对他没一个好脸色。祁蔺脸不自觉便耷拉下来,又思及表兄李湛应也在,顿时便轻松了不少,抱了抱李颐便就乖巧去了。
等孩子走后,慕容氏朝上官楚连使了个眼神,往窗旁正在伺弄兰花的李颐走近,“灵儿,我前几日从你兄长那听了件趣事,你可想听?”
李颐笑说:“嫂子是有话与我说吧,但说无妨。”
慕容氏默声片刻,轻声道:“既你这般说了,我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我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也做不来这般别扭的事。”
窗外传来几阵云雀的鸣啼之声。
“这几日你闭门不见外人,元熹一直寻不到你,去寻了殿下好几次。殿下也是没有办法。昨天他旁敲侧击问了下父皇的意思,他只说由你自己做主。”
“往先,他还算满意元熹。这几日他连连把他叫过去训斥。不知是为了何事?”
李颐回眸过来,抿了下唇,“父皇许是猜到我的意思了。”
“我已决意不再许配旁人。”
上官楚连和慕容氏皆是一惊。
“这如何使得?”
李颐今日鬓边戴了一朵粉白的山竹花,眉眼如玉,此刻微微一笑,犹如海河边上浅浅吹过的岸风,沁人心脾。
“我无此前的记忆,这不,就冒出个前夫婿出来了,说不准后面还有几个旧情郎要找上门来。我便就不耽误旁人姻缘了。”
“至于崔将军,过几日我便亲自与他解释。”
慕容氏一脸愁容,劝了几句见她听不进去,没多久就去太傅那看儿子去了。
上官楚连倒留了下来,见公主要作画,她就主动过去替她磨墨,含笑道:“公主是不想嫁人了,还是不想嫁给崔将军?”
下笔一顿,墨染成一团晕点。
李颐皱了下眉,默声下来,许久,仍是一言不发。
“公主赎罪。臣口无遮拦。”
她急着跪了下来。
李颐叹声着将她扶起,“告诉你也没什么。自把霡霂接回来后,这几日我又做了些断断续续的梦,夜里总睡不好。眼前都顾不得了,便不去想往后的事了。”
上官恍然大悟,“可要太医过来看看?公主玉体要紧。”
“无用。已经宣过几次了。”
李颐重拾画笔,淡淡描了幅山水画作。
“总之,崔彦台也并非是非我不可。京中贵女那般多,我自会告诉父皇为他择一个好的,挑个良辰吉日赐婚下去。”
上官默然,心口却是起伏不定。
心想,这崔彦台可不就是非她不可的模样么?公主怎就看不出。
要他另娶旁人,这恐怕令他难以接受。
自然了,见公主心意已决,上官楚连亦不会多提。未多时便退了下去。
……
午间打起了闷雷,很快,暴雨倾盆而下。
李颐被雷雨声唤醒,披了锦帛,趿鞋而出,正想把殿外的兰花搬回,却见不远处的雨幕之下正挺立着一人。
隔着雨帘,她几乎看不清他之面容,可那人影遗世独立,宛如仙人除了他又会是谁?
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身后,他之声音传了过来,“臣,恳求殿下请我一面。”
李颐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但他一个外男,怎可能有资格面见天家之女。
更何况他德行有亏。
她绝不会允许这种男人再次接近她。
于是,她回到了殿中,开始抚琴,这把琴是入宫之事,父皇亲手所赠,乃是一把前朝的古琴,名为长相依。得琴者姻缘圆满,能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可她呢?
她再不会了。
这些男人都在骗她,一个两个,嘴里没一句实话。
李颐满心烦躁,倏忽停了琴,命在旁伺候的宫女将琴带下去。
此时,刘嬷嬷走了进来,“殿下,外面有人在雨中,听人说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这雨这么大,这样下去定要发一场大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