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风将帷幄吹得作响,时不时被风牵开的一角依稀可见里面女子发肿的眼眸。
马蹄声渐近。
夜风之中传来一阵轻轻的勒马之声,随之男人坚毅的面容转了过来,“公主眼下就要回京了?”
是崔彦台的声音。
李颐凝息片刻,掀开帷幔,“是,本宫去意已决。”
崔彦台眸色复杂,隐隐反应了过来,“公主是……知道什么了么?”
“好,你们当真是好的很 !”
原来他们个个都知道……李颐气得咬牙,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也知道,你们竟都瞒着我 !”
“公主,臣怎敢……”崔彦台渐渐低下头去,心跳如鼓。
他不知她想起了多少,若是全部忆起,连同那个人所有的好,这比要了他的命还可怕。
“够了 ! 你退下 ! ”
李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正要放下帷幔,侧边已御马过来一人。
“殿下留步。”
祁淮序出声如此道了一句。
很快,他又取下佩剑横在崔彦台胸脯之前令其微微逼退了几步,紧接着便御马越过崔彦台,“我与殿下有话要说。”
再次见面已是恍如隔世,李颐心情复杂,痛苦,困惑,诘责……可谓是五味杂陈。
诚然,她极是心悦面前的这个男子。
但眼前一道事实摆在她面前,他从前竟抛弃了她。
他前有未婚妻,后有正妻。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妾侍而已。
原来那个令她怜悯的女子竟是她自己,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况且,更加令她难以原谅的是,在她失忆之时,他竟再次接近她,恬不知耻地夺去了自己的芳心,竟还有了那么几次亲密之举……
天底下,何有这样卑劣的男人?
也是怪她自己心志不坚,竟被他所迷。
李颐狠极,扬手打了他一巴掌,他脸丝毫未动,目也是未转一下,许久后只是抿了下唇。
“公主手疼吗?”
李颐委屈至极,眼眶酸涩,尽力将泪意逼退,这才道,“孩子是我的……往后他便跟我过了。你不准见他 !”
他清俊的面上立即露出一丝难以置信,薄唇许久之后轻轻颤抖,“灵儿,你记起了,记起我了!”
听闻他唤自己乳名那般熟稔,李颐又气又恼,恨不得生生咬下他一口,又是冷哼道:“忘了才好,你算什么,本宫再不会看你一眼。”
说罢,她放了帘,可下瞬,手便被他紧紧握住。
他望着她,眼未眨一下,敛息,见她愣怔,他唇边不自觉泛起了一丝苦笑,“灵儿,你终于回来了 !”
“三年,太久……”
他渐渐红了眼眶。不知为何,这令李颐也眼泛酸意,好在崔彦台冷峻的侧面使她清醒了过来。
李颐找回自己的声音,紧紧凝视着他,“祁淮序,方才那巴掌是你曾经欠我的,不过念在你养了我儿子三年,功过相抵,往后互不相欠,实话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当然如此是最好不过了……”
他一下便愣在了原地。
“怎会 ?”
李颐坚决道,“无论如何,你我已是和离。我再不是从前的谢小姐,我绝不回头 !”
话音刚落,她便退回了马车,人亦靠回了软垫上。
马车缓缓行驶,终于在七日之后抵达了盛京。
前不久她闻得京中的来信,此时祁蔺已被祁老夫人接回了安国公府。既如此,李颐一回京便径直过去了。
闻得公主盛驾将临,安国公府一早便准备接待,老国公夫妇更是亲自接驾,几房的祁氏族人加在一起大大小小有数十人,无不过来瞻仰嘉宁公主芳容。
闻及轿子落地,李颐在侍女的牵引中施施然下车,今日她只穿了一袭烟紫色的袖裙,配上同色披帛,樱唇娇靥,明艳至极,美得轻而易举。
众人闻见公主尊容,皆是震惊无比。连无比雍容华贵的祁老夫人亦是刹那褪去了面色,双唇不断颤抖,扶住了身旁的老国公,身子亦是瘫软下来。
祁蔺小小的身子站在祁夫人身旁,手化作小粉拳拼命揉着双眸,似觉梦耶。
这便是她的亲生孩儿……
李颐心脏传来钝痛之感,良久后缓缓牵了下唇。
“霡霂,过来。”
她听闻这是他的小名。虽不知他为何要取这样一个乳名,与一般的孩童截然不同,她却极是喜欢这个名字,颇有春日喜雨之意。
此刻,祁蔺闻及她的呼唤,慢慢抬头看了下祖母和一旁的姑姑,见她们神色凝重,他便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下刻,他又闻及了仙女娘娘的话,“霡霂,你可知我是何人?”
李颐眼眶刹那变得红润,“我是你娘亲。”
祁蔺睁大了双眸,满是不敢相信,见她向自己张开了双臂,他迟疑了一会儿便立刻冲了过去。
“你真是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