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瞿期回神,又点点头,“不过今天少了一瓶大的,换成了三瓶小的,应该能比昨晚快很多。”
“嗯。”
“那个……”他终于出声,远处的车也恰好一脚刹到路边。
应知寒偏过头来:“什么?”
“没什么,”瞿期把车门给他打开,扶着车门说,“你今晚早点睡觉,好好休息。”
说完后,他把车门关上,看着黑色的车影汇入车流中,不多时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在病房几乎待了整整一天,瞿期整个人都快发霉了,他没有立刻回病房,而是在医院里瞎逛了起来。
被北风吹了一会儿,他又想起刚刚在路边的欲言又止。他其实是想说句谢谢的。
即便柳昭和他的亲戚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但那终究是大人的事,对应知寒而言,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同学,或者再近一些,关系勉强过得去的同学。
对方能把他送来医院都算仁至义尽了,更别说又是守夜又是送饭,他理应说句谢谢。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分明不烫嘴,他也对很多人说过,唯独要在应知寒面前说的时候让他感到奇怪。
总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错觉,让他觉得这两个字放在应知寒面前,就显得有些……矫情?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瞿期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脚下一边踢着一块小小的石头,不知不觉踢到了他住院的那栋楼前。
他用脚把石子拂进旁边的花坛里,走进住院部时,还是拿出手机,点开应知寒的对话框敲了几个字过去。
车辆驶到白松街的巷口,应知寒拿了东西下车,就听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微信对护框弹出一条新的消息,只有孤零零的几个字,来自那个正躺在医院的人——
-醒醒好吧:谢了,小知老师
应知寒顿了一下,关上车门往巷子里走。那颗伸出矮墙的钨丝灯依旧在忽闪忽闪,他动动手指,回道:没事。
几秒后又补了一句:晚上输液别睡太沉
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对话框上方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醒醒好吧:放心吧
-醒醒好吧:[图片]
-醒醒好吧,看吧,我还特意定了闹钟
看着截图里那一个屏幕拉满的闹钟,应知寒没忍住轻嗤了一声,回道:行。
他回完开门进屋,手机又震了一下。
-醒醒好吧:所以提问!明天还能有这样的投喂么?[探头.jpg]
应知寒:“……”
*
在医院折腾了将近五天,瞿期的主治医生终于给他定了出院日子,就在这周的周六。
总的来说在医院待的时间不长,也就没堆积太多东西,再加上前两天应知寒把书包给他拿来了,应该只需要拎一个背一个就能走人。
他一早就醒了,起来把零零碎碎的药和试卷放进书包,看到那沓试卷还有点两眼一黑——天知道他居然真的在无聊的时候做了几张卷子,看来有时候话说太早也很容易脸疼。
医生护士按照惯例很早就开始查房和交接班,确认完状况之后,瞿期拎上东西就准备跑。
出院手续要周一才能办,所以他直接去了电梯口,然而刚站稳按下按键,上行的轿门就在这个楼层打开,应知寒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瞿期问。
“不是今天出院么?”应知寒说。
“出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还跑这么一趟干嘛?”瞿期说完又想起什么,“对了,今天不是周六么,你一般不都要出门吗?”
“正要去,”应知寒说,“顺路过来看一圈。”
“噢。”
电梯下完了客,又从最顶楼下来,应知寒瞥了一眼他的手说:“我帮你拎么?”
瞿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又抬起来:“哪有那么虚弱,输了这么多天的液早好了。”
应知寒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那天虚弱得打碎杯子的人是谁。”
“……”瞿期有点耳热,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话小心点,待会儿我躺地上讹你。”
下楼出了住院部,两个人要往相反的方向走,瞿期本打算等应知寒上车,自己再慢悠悠回家,还没说出口,就看对方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柳……”
应知寒话刚开头,瞿期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来,上面的备注赫然写着:妈。
瞿期低垂着目光,拇指悬在手机上方,过了很多秒也没按下去。
然而没到挂断的时间,对面倒先挂了,远处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醒醒!”
瞿期转过头,看到柳昭从一辆车上下来,正往这个方向走过来。他转回来问:“你刚刚想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应知寒点了一下头:“嗯。”
柳昭走到跟前,拢了一下衣服前襟,又抬手捋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说:“怎么不接电话?”
“刚拿出来你就挂了。”瞿期抿了一下嘴唇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半夜,今早没看到人才听说你住院了,怎么也没跟妈妈说一声,阿姨说你今天出院,我就想着来接你。”
瞿期“噢”了一声:“没什么大事就没说,不然搞得像奔走相告似的。”
“行,这外面风挺大的,先回家吧。”柳昭说完又看向旁边的应知寒,“你回去么小应?”
“不了阿姨,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应知寒说。
柳昭点点头,拍了拍瞿期的肩往车那边走:“那我们就先不管你了,你忙你的。”
去往车辆的路上,柳昭顺手想接他手里的包,但拿了一下没拿出来,她说:“你这孩子,怎么攥这么紧,手不疼啊?”
瞿期松了手上的力气,说:“不疼,可能就是手有点冷,下意识的。”
“那赶紧进车里暖暖,开着空调的,可暖和了。”柳昭一边说着拉开后座车门,把瞿期塞了进去。
然而一条腿迈进去之后,瞿期忽然意识到,除了司机之外,车上还有两个人。
后排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生,他穿着羽绒服和连帽衫,仔细一看,能在眉眼间看出几分柳昭的影子。
看到瞿期进来,他一下笑起来,扬着嗓门叫了一声:“小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