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期呆滞地看着他走过来,直到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他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想喝黄阿姨熬的粥么?”应知寒边弄餐盒边回答道。
瞿期机械地从他手里接过盖子,还是有点不可置信:“不是……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告诉她了。”
盖子被热气烘了一会儿,揭下来的时候水蒸气成串往下滴,他用纸擦了擦放在一旁,身体倒很诚实地探头:“熬的什么粥?”
应知寒把两个隔层拆开,瞿期就看到上面是一层白白的粥,下面是一个白白的馒头,打眼一看就四个字:一清二白。
虽然闻着还不错,但他那仅有的食欲瞬间少了一半,紧接着又看对方打开了另一个保温盒。
瞿期不明所以:“这个又是什么,给谁的?”
应知寒说:“我的。”
因为两个人情况不同,阿姨做了一份病号餐之后,又给应知寒弄了份正常的饭菜,荤素搭配得非常均衡,揭开甚至能闻到扑鼻的香气。
瞿期的食欲又上来了,指指两个餐盒控诉道:“靠,不公平,怎么你的这么豪华,我就只能喝白粥啃馒头。”
应知寒瞥他一眼,把自己的饭盒往那边一推:“那你吃这个。”
瞿期狐疑地眯了眯眼,试探着碰了碰保温盒:“真的?”
“嗯。”应知寒淡声道,“吃完顶多再多输几天液而已。”
“……”
瞿期冷呵一声收回手,幽怨地端起那碗白粥,泄愤似的往嘴里塞了一勺。
然而喝进去他才发现,这并非单纯的白粥,里面有些没捣碎的颗粒,在舌尖一抿就化开,像是山药。馒头也十分蓬松柔软,每一口都有明显的清甜,吃起来也不是完全没食欲。
他晃了晃手里的馒头问:“这是阿姨现蒸的么?”
应知寒点了一下头:“刚出锅没多久,粥也是。”
瞿期“哦”一声,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没过多久,目光又逐渐瞄到了别人碗里。
他的症状不算特别严重,医生说先少吃点半流质和清淡的东西试试,没新的症状出现再逐步过渡到正常饮食。
他本来已经和面前的一清二白和解了,奈何身旁传来阵阵饭菜香,粥和馒头实在压不住肚里饿了一天的馋虫。
瞿期捏着筷子,虚空夹了两下,眼巴巴盯着应知寒问:“我能吃一片你的清炒白菜么?”
“你……”
以防对方要拒绝,他又语速极快地补充道:“医生说了能试试清淡的,我看你这个白菜好像就挺清淡,很适合让我‘试试’。”
应知寒无言地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说:“你试吧。”
瞿期嘿嘿一乐,伸出筷子就夹了一片白菜放进嘴里。
这一幕落到隔壁床的阿姨眼里,她又问了个相同的问题:“你们俩是兄弟吗?”
大概是吸取了夜里的教训,应知寒回答得很快:“不是,同学。”
“我说呢,看着也不太像。”阿姨甚至连反应都相同。
瞿期觉得这人抢答的样子有点好笑,他趁人不注意,又往嘴里送了片清炒白菜,然后问:“您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兄弟?”
阿姨笑了一下说:“因为我们家有对双胞胎,他俩和你们差不多,弟弟就特喜欢去哥哥碗里夹菜,说是总觉得他哥碗里的要香一些。”
瞿期跟中年人聊起来也得心应手,他眉尖一抬说:“双胞胎?那岂不是可以天天玩儿那种‘猜猜我是哥哥还是弟弟’的游戏,如果是我的话,不管猜对还是猜错我都会说你们猜错了。”
片刻后,他佯装遗憾地说:“但家里有个关系好的兄弟姐妹,其实应该还挺热闹的吧?”
说完这话,他又偷摸夹了一片白菜。
“……”应知寒动了动唇说,“你能别跟做贼似的么?”
瞿期看着阿姨,指了指身旁的人:“阿姨你看吧,像我们这种关系不好的,多吃了两片菜叶都要被怼。”
阿姨被逗得直乐,她把两人的关系看在眼里,还是替应知寒解释了一句:“你同学应该也是怕你吃了不舒服吧,小伙子不善言辞,别误会人家啦。”
半夜的疼痛确实还让人心有余悸,瞿期放下筷子应了声好。
晚饭吃完,应知寒把两个餐盒收了,又从床尾拿过一个纸袋递过来。
瞿期顺手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生活用品。”应知寒说。
瞿期打开袋子,发现里面除了洗漱要用到的之外,还有一沓别的东西。他将其抽出来,难以置信地问:“这也是生活用品?”
应知寒一转头,果然看这人拎着那沓今天刚发的试卷。
高三的复习进程不是吹的,每天的试卷都换着花样来,不是专项练习就是模拟题,再不济就是各省各卷的高考真题。
总之都不能用张数来形容,毕竟一天下来就是一沓。
大概是他表情过于凝固,应知寒没忍住笑了场,下一刻,就听瞿期问:“这种东西有什么带给我的必要么?还不如直接烧给我算了。”
说完,他又觉得现在说这话不太吉利,赶忙呸呸呸了三声。
应知寒公正地说:“你不是说在医院无聊么,明天输液的时候就能用来解闷了。”
“呸,”瞿期曲起手指敲了敲窗户,“我就是坐窗户边上数鸟,也不可能用试卷解闷啊,脑子有病才会干这事。”
“因为要一调了,老师发的专项练习和往届调考题比较多,让我带给你看看,做不做都行。”
怀宁市每届高三从下半学期开始,都有三次考试由市里统一出题,称为调研考试。主要目的就是贴合复习进度,让学生查漏补缺用的。
听到最后几个字,瞿期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收拾完东西,两个人一起下了楼。晚上温度一旦降下来,体感温度比白天冷得不是一点半点。
从住院部去医院门口坐车的路上,应知寒偏头打了个克制的哈欠,要不是瞿期眼尖,几乎都快看不出来。
瞿期看了眼时间,这个点离走读生下晚自习还有点距离,他多问了一句:“你还要回学校?还是直接回家?”
“直接回去,晚上请了假。”应知寒说。
“行。”
应完这句话,瞿期就拿出了手机,亦步亦趋地落后半步,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到了医院门口,应知寒本打算直接往公交站台走,却被人拽了一下袖子。
瞿期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晃了一下页面说:“我已经打好车了,司机应该还有几百米就到。”
这个时间段还处在晚高峰的余韵中,就这么三四百米的距离活像乌龟挪窝,地图上那个小车的图标愣是没怎么动过。
瞿期揣着手,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晃一眼又收回目光,然后再晃一眼,又再一次收回目光……
他几度张口闭口,浅白的雾气在眼前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今晚还得输液么?”应知寒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