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桃树的叶尖上已经泛起零星黄。
早秋的天气温和,天高云淡。韩沐青坐在暖阳下,却止不住得清咳。她只当昨夜温降,自己染上风寒。休息一日后,体力恢复许多。她喝过姜茶,一只手拿起圣旨反复打量。
如此僭越的行为,也只能在这深闺里做。
苍白的唇瓣已稍见血色,韩沐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虽不擅谋略,但听完师父的解释也大概明白了。兄长什么时候回来,她才能什么时候结束这艰难的角色扮演。
要让她一个女子与另一个女子成婚,对方还是那位高傲狠毒的大公主,韩沐青盯着自己的肩膀,后怕地将圣旨甩在地上。
“你呀,又在胡闹。这可是圣旨,被人看见了是要掉脑袋的。”沈沐刚推开后宅主门,就瞧见女儿置气的一幕。她紧忙上前拾起,将其工整放进樟盒中。
韩沐青长叹口气,似是撒娇般,“娘,这里又没有外人。”
“在外边可不敢这样。”韩夫人宠爱女儿,应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玥然公主亲驾韩府,你爹让我带你去大堂见驾。”
对方听到她的话后身体明显一愣。被抛在空中的红枣砸到韩沐青的额头,她回过神,缓缓从躺椅上坐起,满脸不解与震惊,“她来做甚?”
沈沐扶着她走进房间,“你父亲说玥然公主是来向你亲自道谢和赔罪的。”
房间里除了那些破旧的女装,就只剩下叶君赋从前采药穿的暗黄长衫,着在韩沐青身上只显得臃肿。沈沐想为她重新找件得体的衣裳,却被韩沐青拉住拒绝,她就是要把自己打扮成邋遢样子,最好能惹那个公主厌嫌,说不定还会上报给皇上退婚。
事实如愿以偿,李沫璃的确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后,眼底里闪过一丝嫌弃。
“臣见过玥然公主。”要不是对方行礼时只能动一半身子,脸色也比正常人差,李沫璃差点认为她根本就没有受伤,仿佛中那睡萩之毒的另有其人。
“韩员外不必多礼。”
韩沐青缓缓坐下,直接打量起面前这个衣冠华丽的女子,半身红衣、头饰颇多,再加上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道谢请罪的。对上李沫璃不满的眼神,她心虚地扭过头。
“见韩员外身体尚好,本宫也就安心了。”李沫璃客套的嘘寒问暖,比起看到对方是否无恙,她更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能解开这睡萩之毒,“昨日多亏员外救驾及时,本宫才免遭匪徒一害。”
韩沐青强忍喉间瘙痒,清嗓而道:“臣职责所在,分内之事,殿下谬赞了。”
“韩相,令郎肩伤的实情,想必她已然告诉了你,那本宫也就不道废话了。那毒箭确实出自本宫,昨日事发紧急,本宫一时慌神,这才大意伤了令郎。那毒箭是本宫防身之物,绝不是有意要害令郎。今日到访,是来向韩府赔罪的。”李沫璃嘴上说着歉意的话,但语气和姿态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权贵模样,看向韩沐青的眼神里尽是蔑视。
“男人”清咳的样子看起来弱不禁风,掩嘴的拳头瘦骨嶙峋,眉眼间没有半分男子气概。即使面色惨白也盖不住皮肤的娇嫩,与其说比正常男子瘦小,倒不如直接说她是一位娇柔女子。昨日情况危急,她并未看清韩员外的相貌。此刻仔细打量后,心中对这个未来的驸马更生嫌隙。
一个文弱书生还配做自己的驸马?
“不敢,不敢,犬子失职,就算搭上性命也无妨,殿下不必自责。”李沫璃虽是个不得宠的公主,但身后大理寺等地方的权势可不容轻视。等青儿入赘了公主府,韩家明面上也算半只脚踏上了她的船。韩安说足了客套话,丝毫不敢怠慢。
韩相老谋深算,在朝堂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想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恐怕实属不易,李沫璃顺理成章地盯上韩沐青,“那员外可否原谅本宫的大意?”
权重之人互相交谈,势轻之人自然不能随意接话。韩沐青自认为轮不上自己说话,思绪也渐渐出了神。
她打小就瞧不起那些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权贵子弟,瞧这位公主的架子想必也是这种人,不受宠已是如此目中无人,要是得了势那还得了。要让自己娶这位大人物,以后岂不是要给她当牛做马一辈子。只怕他日同床共枕,对方也会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不过说来也挺是可怜,就凭李沫璃的这副相貌与身上的才识,要不是生在帝王家,定能寻一位如意郎君,而不是如今一纸不称心的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