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一。
楚虞听到这个称呼,心口一霎绷紧,他需要时间呼吸。门外,那道静止的黑色剪影微微朦胧,楚虞把手搭在门框上,嘴唇翕张,细细发抖,“你回去吧。”
“我想见你。”魏止再次重复。过了很久,他的额头轻贴于门,魏止没有见到他,“让我见你一面。”
隔门相语,楚虞没有说话,他背靠在门上,眼睛早已漫溢泪水,只是被禁锢在眼眶中泼洒不去。
“你要信我。我不会让你身处险境,还有你的孩子。”最后一句,他的喉咙被一团团干燥的空气哽住,说得并不流畅,“可我想问,我们曾经是不是.....”
“不是。”门豁然打开,他站在魏止面前,白衣泠泠,脸颊苍白而嫣红,嘴唇仍然发抖,“我们没有。”四目相对,楚虞的眼睛亮得可怕,其中是痛苦、内疚以及摆脱不掉的罪孽。
魏止怔住,他读懂隐藏在楚虞眼底的东西,他的面颊同样苍白,透着病态的灰色。往事不可追。魏止声音黯然:“对不起。”
楚虞的手暗暗扶住已浅有隆起的小腹,自方才魏止出现一刻起,那里便缓缓作痛。他强压不适,开口逐客:“请回。”
话音刚落,他抬手关门,却被门外之人阻挡住,魏止闯入门内,用力抱住他。那隐藏在药香之下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眼泪藏不住,簌簌坠落。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不肯承认。”
“为什么!”
声声质问催痛人心。魏止抱紧他,时至此刻,他依旧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重复那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楚虞的手攀上他的脊背,隔着衣衫轻轻摩挲,温柔而犹疑,仿佛寻找曾经丢失的珍贵之物。旧爱,他从前视若生命,一度溺毙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一切都迟了。”可他没有失去清醒,他知道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他。楚虞推开魏止,烛火透过他的轮廓闪烁微光,勾描他已改变的眉眼。
疯狂渐淡,魏止被楚虞清醒的语气拉回现实,他感觉到那轮浅浅的圆隆不容忽视的存在,很温热,昭示着生命的热度。
他低头贴上楚虞的耳侧,低低的声音卑微又沉重,“我送你回到他身边去。只求你此刻不要推开我。”他从未想过让楚虞以身涉险,他的计策从一开始考虑的便是楚虞的安危。
白衣一角微微颤动,楚虞环住他的腰,那动作带着很多不可置信还有一丝丝犹豫。魏止多么矜傲,面对所爱之人竟会卑微至此。一层层撕裂心扉的记忆揭开,楚虞捧住他干枯的黑发,无声垂泪,他记忆中的英和健康而明朗,并不是眼前的憔悴和沉郁。
“别说了。”酸涩咸苦的三个字,楚虞用力呼吸,“我们都别说了。”
夜色暗涌,藏着一双双淬毒的眼睛,而他们不知。他们片刻冲动下的冒失相认,已染上黑夜中最不祥的暗色。
突厥金帐坐落草原腹地,那是一个比漠北更遥远的地方。西凉战书连同使者的尸身一道送入突厥。深秋时节已白雪连天,雹子打在棺木上,嗒嗒嗒嗒,棺木里的,埋在草地下的,叫着死人的魂。
阿史那狄勒有一张发皱的面容。他身形消瘦,浅蓝眼瞳嵌在深陷的眼窝之中,鼻梁高耸,那张如白纸般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很老了,头发几乎白透每一根发梢,让人无从得知他年轻时究竟是浅金的头发还是乌黑的头发。
嗒嗒嗒嗒嗒。
这是金属撞击木头的声音,沉闷,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