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皮,听说过吗?”吴叡目光淡淡,忽然间一支烛火燃尽,阴暗遍生,“吴质觉得魏止肖似先帝,命药王为他蚀改容貌。”简单一句话,背后痛楚令人不寒而栗。
答案让萧慎哑言。话已掀开真相一角,吴叡不遑挑明,他平静道:“那年春狩,魏止受人暗算,胸口中一毒箭。甯一回京时,魏止已毒发多时,创口溃烂,气若游丝。”
“这些我都知道。”
吴叡点头,语气仍然平静:“那我便说些你不知的。魏止下葬后,吴质派人掘开陵墓,他们杀了守陵人,从棺中盗走尸体。一切做得悄无声息。”
“可守陵人失踪,宫里会不知道?”萧慎质疑。
回答之人惨淡而笑,他解释:“先帝必然是知道的,就连魏止会遭暗算,他也知道。只是先帝恨极太子,借刀杀人而已。”他重咳,墓室寒意太甚,“魏止醒来时才知,这毒只致人假死,只要在时限内服下解药,便能苟延残喘活一些年。”
“吴质为何这么做?”萧慎追问,“这样对他又有什么益处?”
“是,铤而走险,毫无意义的一步棋,还很可能反噬他自己。”吴叡忆起吴侯观他出神的样子,阴刻丛生,“但,吴质偏执多疑且妄自尊大。他不相信自己会被一枚棋子反噬,他享受这种把仇敌之子玩弄鼓掌的快感。”他更不信心爱的姐姐会真的爱上皇帝。他没有说出这一句,面对萧慎,吴叡不想把最后一层真相暴露出来。
“吴侯与先帝素有怨怼,这我听说过。”
吴叡的目光直达人心,一片坦荡中糅着狠绝,“萧慎,我信你,是因为甯一信你;也因我已成废人,再无力改变天下局势。不用多久,我就能真正死去,可即使化为游魂,我也想看一眼燕乐太平。”他慨然而笑,“纵观九州,唯你可定乱世。”
“可你还活着。”萧慎冷道,“你是太子魏止!”
“我死了,你的阻力会变小。”吴叡没有忘记昨日看到的缠绵爱意,那些创楚趋于安详。他明白魏止已死在从前,他不再是魏止,他不能是魏止。
“我不是那等宵小之辈。”萧慎不屑,“你既肯帮我,我也愿救你。你身上有我所不及的谋略才智,你活着,我也不亏什么。”
“我知甯一为何信你了。”他了然,“你身上也有我所不及的英雄气概,你要活着。我已是冥路将近之人,不过一两年光景。”吴叡垂眸,眼中满是黯淡而又死去的色彩,一片片干竭的记忆,终是开口:“还是别让他知道,我仍活着。”
“好。”萧慎答应他。
他向墓门走去,语气坦然而轻松:“大将军悉知我意,魏止安心了。”
萧慎望他远去的身影,手中太子印鉴沉重万千,又一灯烛燃尽,头顶掠过巨大的黑影,满蓄着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