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愧疚,常胜阿叔不会为了给她买糕饼,自己府上的开销都不够了吧?完了完了。
甚至她脑海里都浮现出来常胜每天都吃不上东西,挨冻受饿,裹着被子惨兮兮的画面。
这画面被陶正锡轻轻一弹,从小陶绾的脑海中消失了,她捂住额头,委屈巴巴地说道:“干嘛又弹我头。”
陶正锡轻笑,“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放心好了,我会想法子给你常胜阿叔贴补回去的。他买给你糕饼就拿着,这是长辈对你的心意。”
小陶绾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常胜阿叔对我这么好,那我以后也要加倍对他好。”
“不过话说回来,不许再吃那么多甜的了,牙不要了?”陶正锡故作严肃地道:“你娘知道了,看你怎么交代。”
小陶绾撇撇嘴,“我也没吃很多嘛。”
常胜阿叔知道她在换牙的年纪,也不敢让她多吃。
看少女脸上的泪止不住,栗胜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她连忙扶住,“您别动。”
她弓着身扶他趴在床上,栗胜看她脸上铺满了泪水,颤抖着手擦去她的泪水,“以前那么爱笑的小丫头,如今怎么动不动就哭?”
陶绾哽咽着说:“我爹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你变成了这样?还有你的名字……”
“都督过世后,灵州城的兵权就落到了林翰手中。起初的时候,他说要和我一起查清真相,我信了他。
后来军中机密泄露,有人说是我动的手脚。”栗胜看向陶绾:“可是二姑娘,我真的没有。”
提及此事,他的眼中充满了无措。
陶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常胜阿叔,她见过意气风发的他,见过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他,见过憨厚仗义秉正无私的他,可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她安抚他说道:“我相信你的,常胜阿叔,我相信你。若我爹在世,他也会相信你。”
栗胜继续道:“那时军中都容不下我,林翰说他不能不顾及将士们,罚了我一百军棍,把我赶出来了。”
他忘不了那个夏天,他后背被打的血肉模糊,被人丢在烈日之下。他睁不开眼,却能听到脚步声,习武之人的敏锐令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判断出他们距离他有多远,也可以大致猜到他们有多少人。
他听得见周围人议论的声音。
他出身寒微,刚进军营的时候也因为看起来瘦小而时常被人欺负,甚至他们会在他面前诋毁他。原本他不在意的,这世道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他只想变得强大起来,到那时候,就不会有人这样欺负他了。
可有个人走到他身边,呵斥了那些人。
陶正锡对他说,他相信他将来会比所有人都厉害。
陶正锡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的带他。知道他家里困难,常常有意无意的贴补他。
他也愿意为了都督,在战场上更拼命。当时参军是为了活着,后来有了妻儿,有了都督,他更要拼命。
晕过去之时,他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戳他脸颊,稚童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他带走的,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破庙里,睁开眼的时候,他就见到了田灵玉。
小丫头见到他醒来,咧开嘴冲他笑。他再看一旁的女人,忽然想起来,这是先前陶绾救下的小姑娘。
他连忙道谢,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女人拦住,“您别动,您伤的太严重了,得静养。只是我担心他们发现,不能把你送回家。”
“你放心,你妻儿一切安好。”女人又说道,“只是……”
他看着女人吞吞吐吐的,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田灵玉见母亲这样,直觉长痛不如短痛,对他说:“只是你日后都不能习武了。还有你的腰背,日后得小心点。切记不能再磕着碰着了。”
他看着这母女俩,张口道:“我……其实早就猜到了。”
他别开头,不愿再去看她们同情的目光。
“田灵玉的母亲告诉我,不能再相信林翰。起初我也是不信的,我不敢信,林翰会背叛都督,可后来,我亲眼看到他苛待百姓,我也不能不信。
再后来,我回到家,却发现冬儿的娘,为了给冬儿省下一口吃的,把自己……活活饿死了。我改了姓氏,带着冬儿搬了家。”
陶绾抿唇,“栗冬为了查清真相,又到了林翰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早在她察觉出林翰对父亲的背叛的时候,她心里恨极了。
可看到常胜阿叔一家人变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又难过极了,如果可以,她宁愿他们不要这么好,自私一点,不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微微仰头,试图将泪水赶回到眼眶中。
“这些事我原本是不想让冬儿知道,可我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林翰的手下。”
那时他直恨不得把这臭小子打一顿,结果他只是仰着头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被他发现的。得亏从前他跟你关系不好,从来不跟我们家来往,都没见过我。
倒是你,别被他发现了,免得拖我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