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绾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终于又回到了八岁那年。
那日,她哭着被母亲哄睡着,心里还想,凭他再怎么哄她,她可不会轻易就松口的。
可她没想到,真等父亲回家,非但是没有哄她一句,还将她关起来抄了几日的书,等她恢复自由时,就被他交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以后这丫头就多劳烦乔兄照顾了。”
她听到父亲这样同男人说话,着急道:“阿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正锡摸着她的头,目光慈爱,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离开灵州后,你就不是陶绾了,日后要听师父的话。”
他拉起来女儿的手就要交给一旁的男人,小丫头挣开他跑去拉着母亲的手道:“阿娘你也不要我了吗?”
女人眼睛湿润,蹲下身子,替她理了理衣服,“外面不比家中,切不可再任性了,可记住没有?”
陶绾不明白他们这是为什么,只当是因为前些日子在街上她擅自出手惹得祸事,爹娘才会这样,她还要再恳求,脖子上却传来一阵疼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马车里了。
从马车上跳下来,只见到在河边的男人转头看向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烤鱼:“吃鱼吗?”
她走过去道:“你把我打晕的?”
“你怎么不觉得是你爹呢?”男人挑眉道。
“我阿爹才不会,他很疼我!”小丫头辩解道。
男人将鱼塞在她手中,“疼你又怎么会把你交给我?他可说了,以后你可就由我管教了。”
陶绾鼻头一酸,将手中的烤鱼往地上一扔:“挑拨离间,我才不会信你,我现在就要回去。”
刚走两步,腿上一软,重重栽倒在地上。
“啧,不如这样,你先跟我待一段日子,你爹还在气头上,等他消气,我把你送回去。怎么样?”
陶绾被他扶起来,一把将他推开:“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现在跑了我就把你抓回来,再说我带着你也不好逍遥,养个你倒还比养十个小子还费心力,不过我太早把你送回去也不好,我怕你爹把给我的银子要回去。”
陶绾不屑:“原来你收了我爹的银子啊。”
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很容易就被人忽悠住了。
“对了,你原来的名字就不能用了,有人问起的话,你就叫……阿沅吧。”
陶绾皱眉,“我就叫陶绾。”
男人也不理会她,“我叫乔羽,你不愿唤我师父,也可叫我名字。”
陶绾拾起来一块石子便往河中掷,“我叫陶绾!”
乔羽拍着她的肩膀,哄道:“阿沅多好听,你在沅水边醒来,叫这个名,多有意义啊。”
陶绾气愤地别开头,反正他说的又不算。
但她没想到的是,后来乔羽私底下连黄册都给她办好了。
去江州的路上,陶绾很多次都试图逃走,可每次都会被乔羽抓回来,他武功又高,小丫头根本打不过他。
在乔羽手下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每日都会看管她读书习武,从前在家她不爱读书,同母亲撒撒娇便可逃过一劫。
乔羽不一样,她不完成任务,他就饿着她。
偶尔她耍小性子不吃饭,乔羽也不会理会她,反而是她半夜饿得睡不着,常常爬上院子里的树去摘果子吃。
第一次见到齐陟的时候是她在房中由乔羽检查功课,男人背着手叹气道:“你说你,好好一个姑娘,这字也太豪放了。”
陶绾一阵窘迫,早知道她就好好练字了,现在倒是给了这老头讥笑她的机会。
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声,乔羽将手中的书放下,叮嘱她说道:“你再练练字。”
陶绾看到他转身就走到了院子里。
院中柳树盛开,午后的阳光炽热,仿佛是要将柳树烧焦。
她见到一个男人背着少年走了进来,少年一身红衣,只他脚上的鞋子都被鲜血染红了,血滴在地上,瞬间就被晒干。
看到乔羽将人引到自己房中,陶绾连忙就跑了过去。
“怎么伤得这么重?”乔羽语气凝重,解开少年衣襟。
一旁的男人摇头,“说来话长。”
陶绾端着水盆进门,就见到少年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
“诶诶诶,小姑娘家别乱看。”乔羽看到她,连忙就挡在她身前。
陶绾抿唇,“我来送水的,那我先出去了。”
她将水盆放下,同一旁的男人颔首,转头就走了出去。
从房中出去,陶绾心想,这两人定是顾不上用膳,便要去厨房烧火做饭。
只是她摆弄了快一盏茶了,还没生出来火。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她转头望去,就见到是方才来的那个男人。
或许是觉得她的动作滑稽,男人靠在门边笑了两声。
这人看起来不到三十五岁,相比乔羽粗犷的相貌,显得更为俊俏,身姿挺拔,有如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