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整个驿馆。

齐陟拿着湿毛巾为陶绾轻轻擦过额头，他守了她半日，或许是这次太严重了，即便她中途醒过几次也只是嘴里说着胡话。

同玉走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陶绾。

她将饭菜放在一旁，“齐哥哥，就算你担心她，你也不能不吃不喝的呀。”

齐陟摇头，他如今只后悔，他当时在金水看到她发病的时候就应当留意的，是他的疏忽，才让她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恨不得躺在这里的人是他。

同玉看到他眼底的猩红，叹气道：“成安十五年，父皇病倒，太医说父皇不行了，我当时怕极了，不敢看他一眼。他倒是不一样，他跟我说，他如今放下心来，可以去见我母后了。

我自出生便没见过母亲，我当时只知道，我的父亲要抛下我了。我不敢去看他，更不敢去面对。是皇婶将我抱在怀里，她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父母朋友枕边人也不过是陪我们走了一段或短或长的路。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要走好每一步路。可局中人永远都看不明白。我知道，你把陶姐姐看得比什么都要重。刚见到她的时候，我也好高兴，我觉得……”

她哭的喘不过来气，停下来缓缓，而后继续道：“我觉得你日后，终于有一个人能陪在你身边，你会变得惜命、爱笑，我也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我只希望，就算……就算她真的不行了，那你也要好好活着，做你该做之事，就像王公公那样。”

王成跟了她父皇那么多年，他是最忠心的。父皇驾崩，他也早已经下定决心，绝不独活。

可当年他突然消失不见，人人都说父皇的离世同他有关，朝廷更是大力通缉他。

若不是齐陟和陶绾去了密村，见到了他，她还不知道，他当年是察觉到傅家的所作所为，王公公被他们发现，他为了阻止傅家谋朝篡位只能将国玺带走。

“她会活着的，”齐陟打断她，“殿下，她不可能死。”

他语气坚决，同玉无奈的摇头。

“好了，明日我就要回邺京了，你就安心守着她就好，傅障那混账自有姑母派人追查。”

齐陟颔首，抬眼看向她，少女神色认真，这一日的改变太大了，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一件件的事情是怎么朝他砸过来的。

白日里，陵阳长公主也这样跟他说，他可以安心照顾陶绾，旁的事情，她都会安排好。

她同他说：“小陟，不管你想做什么，姐姐都会在你身后。当年是我不对，本着为你好的心，同你说了那些话，我跟你道歉。如今我知道错了，你好好的，等将来真相大白，再见到念苏，她定是会开心的。”

青年抿唇，擦了擦眼泪，他泣不成声：“姐姐我害怕，我不能没有她。”

这是老师死后他第一次这样哭，这几年他总是一个人，孤独和对于复仇无望的恐惧，在每一个日夜都险些将他吞没。

窗外忽然刮起来一阵风，窗户被吹开，发出一阵响声。齐陟替陶绾掖了掖被角，就要去将窗户关上，却被同玉抢先走了过去。

她将窗户关上，“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多保重。”

齐陟点头，“殿下，路上当心。”

同玉离开后，齐陟又低下头看着陶绾，少女面容上没有半分血色，嘴唇白的就像墙壁一般，她眉头也因为周身的疼痛紧紧皱着。

云香嘴巴紧的厉害，不能再在她身上耽误时日了，或许他需要去一趟西戎。

可她身子这么弱，怕是不能同他去了。若将她留下，他又不安心。

他也怕她等不到他回来，齐陟垂下眼睑，

“公子！”

房外传来桑辰的声音，他跑进来，险些扑倒在地，齐陟伸手将他扶住，“小点声音，什么事？”

少年气喘吁吁地站好，说道：“有……有法子救姐……陶姑娘了。”

齐陟瞪大双眼，他紧攥着桑辰的衣襟，张口要询问少年事情的真伪，舌头却像是打结了，一句话怎么也说不清。

不等他说，就见到一男子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青袍，他身形瘦削，烛火下投下一道淡淡阴影。

“在下左伊。”

齐陟抬眼就见到门口的卫辽，“你从哪找到的人？”

卫辽一手在身后背着，他道：“我去了一趟香兰阁，将里面的人都排查了一遍，这个人，主动来找我，他说他能解。”

齐陟撇头看向左伊，这人模样堂堂，看起来三十上下的年纪，从相貌来看，他倒不像是西戎人。

“你有什么条件？”齐陟开口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