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陟赶来的时候傅阶已经沉睡了过去。

陶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警惕地转头。

“齐陟，傅侍郎……”她踌躇着开口，却见到青年担忧地看着她，“没事吧？”

陶绾连连摇头，“我没事。”齐陟将她扶起来，又将插在俭修胸口处的剑拔出来，把那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

直到此刻，他才垂下眼眸去看着傅阶。

他就这样安详地阖上眼睛，这六年来，每每遇见他，两个人都是针锋相对的，彼此两个人都成了不认识的人。

他拿出帕子擦去傅阶唇边的血。

“齐陟，方才俭修要对我出手，是傅侍郎救了我，我旧疾复发，也是他救的我。”陶绾抿唇，接下来想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齐陟看向她，少女双唇泛白。

“不过我现在没事了。”陶绾又连忙说道，“不管怎么样，傅侍郎救了我，但我也没机会和他道谢了。”

齐陟：“我们把他安葬在这里吧，算是同他道谢了。”

陶绾蹙眉：“在这里吗？可这里并非他的家乡。”

“于他而言，故乡还是他乡早已经不重要了，或许葬在这里，他会更自在。”

密村的后山有一片空地，两人就将傅阶和王成葬在此处。

去到那间竹屋看见王成的时候，陶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怎么死了？”

“他这身子原本就不行了，当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半条命了这些年也不过是吊着命罢了。”先前两人见过的老妪叹气道，“死了也好，他活着也是受累。如今这世道，还不如死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悲戚，不知是在说王成，还是说旁的。

“老人家，多谢您这些年对他的照拂。”齐陟走到她身前同她拱手，又从袖口中拿出来银子要交给她，却见她摆摆手，“不必，你要真有心，早日把他安葬了吧。”

说罢，她转身就离开了。

将两人安葬后，陶绾见到齐陟对着面前的两座坟墓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此时她真有点担心他。

齐陟摇头，“我想起来儿时，我第一次见到傅阶的时候，王公公就在太师府的后院中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裳，当时傅阶说，‘王公公，你对我真好，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入朝为官，好好孝敬你。’王公公吓得摇头，傅阶还是坚持，‘真的，我给你养老送终，等我哪天活不了了，我就葬在你身边。’”

没想到现如今这两人真到了一处。

陶绾抿唇，“他生前和我说了一些话，齐陟你以前与傅阶很要好吗？”

齐陟撇头见到她头发有些乱了，他伸手将少女头上的木簪摘下，帮她理了理头发，换以另一只桃花簪给她戴上。

陶绾眼睛瞥见青年肩膀上落着的竹叶，正要伸手给他拂去却见到齐陟离她远了些，柳叶也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地上。

“你如今唤我名字倒是顺口。”齐陟笑弯了眼睛看着她说道。

陶绾直觉脸颊发烫，要出口解释却被齐陟截了话头。

“你不必担心我。正如方才那位老妪所说，王公公活着不如死了，傅阶……他活了二十二载，没有哪一日是快活的。”

初见傅阶的时候，齐太傅尚在人世，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他还是齐家的少爷。

冬日凛风吹着他的衣摆，齐陟上前道：“王公公。”

王公公才注意到这祖孙二人已经过来了，连忙就同他们行礼。

齐太傅：“公公今日怎么来了太师府？”

“陛下有道旨意命奴婢带给太师。”

齐太傅轻轻颔首，轻声道：“公公是陛下亲信之人，有些话本官不该说，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官总得提醒公公几句。”

“太傅言重，您但说无妨。”

齐太傅：“傅三公子是太师府的人，您身为陛下身边的人，对于官眷，还是少些往来，这样对您对旁人都好。”

王公公愣怔一瞬，“是，奴婢多谢大人提点。”

他没再看傅阶一眼，同齐太傅拱手后便离开了。

“小陟，我去同太师商议些事，你和傅三公子去玩。”齐太傅看着齐陟叮嘱道。

“是，祖父。”小齐陟连忙应下。

“劳烦三公子了。”齐太傅笑着对傅阶说道。

看到祖父离开，小齐陟拉过面前的小少年，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他。

小傅阶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就是想让你暖暖手，你看你的手，被冻的都肿了。”他笑眯眯地望着小傅阶道，“我不想在院子里，我们去你房中玩吧。”

根据他的经验，祖父去见傅太师，肯定要谈好久的，他可不想在外面吹冷风。

小傅阶把手炉塞回了他手中，板着一张小脸说道：“走吧。”

本以为到了傅阶的院子里会暖一些，没成想里面和院子里相比起来也不过是少了些寒风。

“你家里不生炉子啊？”小齐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