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艺琪的头发长了点，她扎了个低低的小马尾，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土气的黑框眼镜。

这回，轮到夏晓风买来两瓶豆奶了。

李艺琪也没推让，扎了根吸管，一口气就喝掉了半瓶。

夏晓风清了下嗓子，说：“那个……咳咳，我想找你再了解点情况。”

李艺琪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坚定你的选择吗？”

夏晓风自动忽略了她的质问，说：“有些事情跟我想的不一样……”

“当然跟你想的不一样！”李艺琪“啪”地将豆奶放在桌子上，说，“这都是假的！这都是人为虚构的！他们在利用你！你现在才发现吗？”

夏晓风被她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他说：

“你冷静一点，这不，被利用被骗的人是我嘛，你狂躁什么。”

李艺琪简直想呼啦抽他一大耳光。

她扶额道：

“你认真一点，到时候如果触发了‘二次改变’，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夏晓风疑惑道：

“二次改变？”

李艺琪说：

“就是你原改变之后，又激活了‘改变潜在点’，重返了一个节点……”

“哦，”夏晓风神色平静地望着她，说，“我已经激活了。”

李艺琪一脸忧心忡忡，夏晓风原本不紧张的，都被她弄的有点忐忑不安了。

夏晓风说：“我就是……再尝试了一遍这次期中考，但题目都变了，跟原来不一样。”

李艺琪接上他的话，说：“每改变一次，题目都是刷新的，但考出来的分数都是相同的。你再怎么傻，都考到高二上学期了，你也总算明白了吧？”

——我再怎么傻，已考到高二上学期了，我总算明白了……吧？

选择“改变过去”的目标只有两个。

其一，肯定是要帮谭逸将分数再提高，达到那条变动的目标线。

这个达到了。没有自己的掺和、没有社团的干涉，一心只有内卷的谭逸，成绩直冲云霄，考试蝉联第一，曾经有几回超过他的陈建展，如今都是被他扔下一大截的手下败将。

只不过，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人了，当然也没有自己了。

夏晓风咬咬牙，想到若是谭逸尽早达到10000点内卷值，脱离了内卷系统，那自己再找上他，也指日可待。

所以，就这么远远望着，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也没问题。

那其二呢？

夏晓风仿佛能听见自己心中有小石子在滚动，那小石子滚上结冰的心湖，咚咚、咚咚、咚咚地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停止了转动，披了一层雪花。

他哪是看不出这虚幻缥缈的空间，只不过，他硬是骗自己的心，骗自己这一切只要努力，就可以成真了……

“哎，”李艺琪打断他的沉思，说，“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夏晓风正色道，“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了，这也是我想要的，又怎么说这是个骗局呢？”

“这种改变，仅仅是达到了你设想的最终目标，但改变的过程，却不是最符合你想的。这样的改变，我觉得不算数。”李艺琪说。

“你又怎么清楚这种不算数？”夏晓风觉得心被扎了一下，他已明确自己能忍受谭逸的“形同陌路”，李部长怎么还偏要否定这一点。

李艺琪忽然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他看，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将空的豆奶瓶扔掉，站起来，说：

“你过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李艺琪带着夏晓风来到了C栋五楼，这是学生们上社会实践综合课的地方。

本身这门课就开得少，C栋也没什么好玩的，放学之后，这一片人烟罕至，唯有秋日的夕阳斜斜照射，打在紧闭的门窗上。

李艺琪说：“去年我说了，我还要一点时间查明白。如今一年过去，我也算有了点收获。”

她走到尽头的一间教室门前，握住了门把手，淡淡地瞥了夏晓风一眼，说：

“你问我为什么清楚这种改变不算数。”

她推开了门，夕阳光就像水浪似的涌了进去，温和地照亮了整间教室。

夏晓风在她身后站立，被眼前之景惊呆了，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这哪是一间“教室”。

每一张桌子上，都悬浮着几十个立体的场景影像；因为综合教室桌椅挨得很近，所以一眼望去，这一个个场景影响似乎黏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铺成了一幅幅连环画，标记着李艺琪无数个施行改变的节点。

李艺琪接着说：

“因为我也尝试了两千多次改变。”

李艺琪比夏晓风提早一年来到了这里，改变的欲望，也比夏晓风更强烈。

她也触发了数千次“改变潜在点”，重返了多次改变节点。

可她并没有收获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