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才二中，天井内，俩人同样坐在社团面试的位置。

李艺琪拿了两瓶豆奶，一瓶递给夏晓风。

夏晓风接过道谢，问：“小卖部的？多少钱，我转你。”

李艺琪笑笑：“不用，算尽‘地主之谊’。”

夏晓风心里一紧，已了然她意思，便道：“……你改变过去了？”

李艺琪见他挑明，也坦诚道：“改变了，也没改变……”

夏晓风没来得及回话，李艺琪又道：“你又是为什么想改变过去？”

夏晓风垂下眼睛，轻声说：“我遇到了点困难，必须要改变过去。”

李艺琪问：“为了自己？”

夏晓风感觉她的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快要将自己看穿。

他还是没直视李艺琪的眼睛：“一部分吧，还有其他方面。”

李艺琪点点头，说：“行，你有你自己的选择——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这一切都是假的。”

夏晓风没明白：“假的？”

李艺琪娓娓道来：“两年前——是吧，按照你改变的时间点去计算，我找到陈建展，请求他帮我‘改变过去’，但他说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收到你亲口承认喜欢谭逸的录音。”

夏晓风脑子里电火花一闪，与李艺琪相关的记忆重新浮现，他记得那是在食堂，自己同李艺琪表明了与谭逸的恋爱关系……

李艺琪说：“记起来了？当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种变态的需求，但直到现在，我明白了，他是在测试我的‘改变潜力值’，看能否通过他们人工制造的负责人，触发‘改变点’。”

——加入社团的内卷任务，与李艺琪密切相关；包括后面的“交个朋友吧”，也是因为自己有摄影社的职责，他才能通谭逸走得更近。

原来是这样……

夏晓风感到遍体生寒，原来在很久以前，那深埋阴影之处的组织，就已铺下了天罗地网。

李艺琪接着说：“触发‘改变点’后，你应是不再认识我了，现实中我的痕迹，会被全部抹去——这份属于名叫‘李艺琪的记忆’，是全都消失了，对吧？”

夏晓风喃喃道：“是这样……但在这里，怎么会……”

李艺琪神色严肃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明的重点，夏晓风，这一切都是假的。”

李艺琪说：“我，和你，都被困在了‘虚拟的改变’里。”

“我当初找上陈建展，是希望能改变我这种性格，改变我加入摄影社而遇到讨厌之人的节点——可无论我重返都少次过去，所有未来都指向统一的一个，内在、外界，都在无意识地引导我走上那条我已走过的老路。”

夏晓风说：“不对，我当初接入内卷系统是九月份，现在十月底了，我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李艺琪说：“因为那不是你真正想‘改变’的，你真正想改变的东西，很难如你所愿。”

真的吗？

我不能改变吗？

夏晓风想起七窍流血的谭逸，想起自己没有起色的成绩，想起那些无形的压力和内耗……

不行，他必须改变。

他咽了下口水，说：“才一个月，我还有时间。”

李艺琪刚想喝豆奶的动作停住了，她皱了皱眉道：“这是一个‘虚拟的改变’，夏晓风，我为什么在这里认识你，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你真的‘回到了过去’，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认识我。我和你，都被陈建展他们困在了一个‘虚拟的改变’里。”

夏晓风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上那瓶冰冷的豆奶，一切都是这么真实。

他难以相信道：“可是我现在连跟谭逸的关系都改变了。”

李艺琪盯着他，说：“那这是你希望的吗？这在朝着你希望的方向‘改变’吗？”

夏晓风一阵静默。

李艺琪心知肚明，便不再追问，她继而道：“我这么问你吧，你的‘改变’，陈建展跟你做了什么交易？你答应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夏晓风说：“他说需要利用我的能力，帮他们找到合适的‘改变触发点’，因为与我任务深度接触之人，将有可能具备‘改变过去’的能力。”

李艺琪一拍手，平声说：“所以你看，他们根本没有找到什么‘改变触发点’，你是他们的一把刀，正在替他们‘杀人’呢。”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

“这是‘虚拟的改变’啊！”

“……”夏晓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不愿面对，他必须改变！必须改变，必须改变……

他注视李艺琪，问：“那我怎么判断你不是‘虚拟’的？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李艺琪要抓狂了：“你真是被鬼迷心窍了！”

她站起，急躁地环视一周，没发现什么后，又重重地坐下。

她说：“以上我跟你说的话，没有半点掺假！这些都是我被困在这里，努力摸索出的答案！如果非要证明给你看，我还要一点时间……”

夏晓风此时心里的天平已倾倒，“改变过去”的权值重于一切，他当然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因为那是他抛弃了这两年半的回忆得来的！自己必须要交出一份更好、更完美的答卷！

他起了身，挣扎半天，还是说：“李部长，你不用说了，我想好了，谢谢你。”

“不是，你……”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信没有改变不了的事情。”

“夏晓风，这都是假的，你必须走出去！”

“我有我的理由了。”

“你如果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你自己……”

再往后，夏晓风便走远了，听不清李艺琪在说什么。

十月底，秋风阵阵，他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踩着窸窣作响的落叶，竟自己跟自己生起气来，一口喝光了那透心凉的豆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