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相机设备,后边工整地摆放着各类明信片、钥匙扣等周边。
再往上看——
是一些熟悉的面孔。
“同学,要不要加入一下摄影社?”
夕阳乘着九月的风徐徐拂来,咯嗒,手表的分钟往后移了一小格,记忆拨开云雾,一点一点爬了出来。
这名是社长,这名是文编部部长,这名是外联部部长,这名是模特部部长……
就像自动识别一样,夏晓风脑子里跳出那些熟悉的名字,与这些人脸一个个匹对。
是的……是的!他确实加入过摄影社!那是他真实经历过的过去!那是不容置喙的现实!
“同学?”社长见他没反应,便问,“还是……想看一下明信片?这些十块钱一份,都是社员的作品……”
“我想找一下……”夏晓风只感觉喉头紧得慌,他清了下嗓子,镇定道,“你们摄影部的部长……”
“噢,你说李艺琪是吗?”
夏晓风的心“咯噔”一跳,他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的。”他沉声说。
“她被她朋友叫走了一段时间,往那边去了,刚走,应该还没走远,你去看……”
社长话音未落,夏晓风立马道了个谢,抽身离开。
再见到她时,她正被她的朋友包围着。
短头发、黑框眼镜,个子很高,但手臂双腿都细瘦得跟竹竿似的。
她抱着一个大变焦相机,帮她的朋友拍着照片。
可是朋友们对她的态度不是很好,虽然都是笑嘻嘻的,但一直对拍出来的照片表示不满意,使唤她怎么做、怎么拍,而且还不时夹杂着很直接的言语暴力,部分话语连夏晓风都感觉不适。
但那位女生却依旧点头附和,她局促地笑着,顺着她的朋友们说话。
从她的眉眼中,夏晓风读出来她并不愿意这么做。
她就像在……讨好什么一样。
“李艺琪。”夏晓风叫出这个名字。
李艺琪转过了头,茫然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面色一白,双瞳内尽是惊恐。
她难以置信道:
“夏晓风?”
夏晓风暂时压住了“你为什么认识我”这个疑问,先走上前,问她在做些什么。
李艺琪犹豫片刻,说在帮她朋友拍些照片。
夏晓风说谎面不改色,他报了社长的名字,说他叫你回去摆摊,现在人手忙不过来。
而此时李艺琪的朋友开口了,表示她要给我们拍照片,社团的事放到后面再说。
夏晓风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们,说:“她不是给你们拍好了吗?”
朋友一怔,后阴阳怪气地笑了声,说:“她那叫拍好了吗?就拍成这个样子,不是,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吧。”
李艺琪拍拍夏晓风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没事,并小声道:“等我一会儿,很快就……”
“那请问她是先在社团摆摊的,还是先被你们叫来的?”
朋友们察觉到夏晓风的敌意,也变了脸色,说:
“你跟艺琪很熟吗?我之前怎么没在社团摊上看见你,你是摄影社的吗?”
夏晓风也不客气,他冷哼一声,说:
“熟啊,我跟她两年半前就认识了,我也是摄影社的部长。”
李艺琪猛地看向他,眼神中满是惊诧。
而夏晓风却没在意,他也学着她的朋友们怪笑一声,说:
“哦,忘了你们不是我社的了。不是我们社,怎么知道社里人员结构呢?不过你们现在加也来得及,看在人家李部长的面子上,我还可以在面试时给你们放放水,我想想……你们啊,模特部应该都加不了了,毕竟这个怎么拍都拍得不好看,那就是你们自己本身的问题了……”
朋友们发了飙,呲牙咧嘴问李艺琪你到底拍不拍,不拍以后就别想跟我们一起走了。
夏晓风瞥了李艺琪一眼——
她左右为难得很,手都快把那支大变焦相机抠出一个洞了。
夏晓风在心里叹了口气。
而后,他突然抓过那支大变焦相机!拔起腿就跑!那速度,风驰电掣!掀起的风浪,把花坛中的花草都吹弯了腰!
“喂!!”
“夏晓风!!”
夏晓风哈哈笑起来,朝她们吐了个舌头,在熟悉的校园里上蹿下跳,举着那台大相机,骄横得不得了。
那股高一的玩耍劲儿又重返心头,夏晓风还有点惊讶,以为自己早已被“改变”前的高三生活磨平了棱角。
没想到,他还可以这么有恶趣味……
没了相机,看你们还拍个屁!
“她们绝对傻眼,对吧谭……”
夏晓风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眼神落寞起来。
然而,就是这一分神,他踩下楼梯的脚一空,脚腕一折,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就要摔下去!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毛小子身体抗造,就是苦了那支价值连城的大变焦相机,即将面临“支离破碎”的下场……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饿虎般扑来!冲向这相机!
竹竿似的手臂一伸一捞,就将相机拢在了怀中,可惜人是“凌空”状态,只能以皮肉为盾,护着相机“咕咚咕咚”滚下楼梯。
“李部长!”夏晓风趴在栏杆上,忍着崴脚的疼痛,不免大喊出声,
李艺琪抱着她的宝贝相机,摔在楼梯拐角,疼痛让她哎哟哎哟地叫出来,额边已是冷汗连连。
但她睁开眼睛,嘴边是畅快的笑。
她检查了下相机是毫发无伤之后,便颤巍巍朝夏晓风竖起大拇指,说出了摄影社里最重要的法则:
“‘机’不可失,对吧?”
夏晓风呆若木鸡地看了她几秒,终于也松了口气,哈哈地笑起来。
——是的,“机”不可失,两年前,湖南研学,他差一点把相机摔了,李艺琪也是这么教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