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大人迅速抓住了拳头，将这条金丝线抽了回来。

小K笑了一声，垂下自己鲜血淋漓、皮肉焦烂的手，他说：

“您做事有许多矛盾的地方，我一直认为，您是把我当成玩具、当成棋子，才会有时候对我好，有时候又对我不好。”

他用另外一只完好的手，从身上拿出那枚感受器，调到了“人耳”的模式。

方才一代大人查的数据还留在其中。

小K轻声说：

“一代大人，您难道没想过吗，人耳感受器在我这里，所检测的数据结果，我会不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吗？”

小K知道大人的尸体粉末出现之时，是在三百二十个迭代年前——是的，他比一代大人知道得早多了。

他很清楚，尸体粉末是不会留存这么久的，除非被粉碎之人刚好是被“金丝线”所杀，又刚好是……

“如果被杀之人越容易接受这个“粉碎”，这粉末便能留存越久。”

自己的大人曾这么对自己说过。他当时没细想，只是当作普通课堂的普通知识点记下了。

原来子弹在此时才射中眉心呢。

小K吞咽了一口口水，他闭上了眼，缓了许久，又慢慢睁开。

大人是自杀的。

这个想法出来，小K竟感觉有点惊讶，不是为这个想法惊讶，而是为自己的情绪惊讶——

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愤怒、或者悲伤，而更多的是不解与疑惑，他在想如果大人是自杀的，那为什么一代大人始终不告诉自己，他在藏什么呢？

这名掌权人愿意让自己恨他这么久吗？

还是说……他与大人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与此同时，小K也很清楚，系统里没有任何方法，能通过尸体粉末使粉碎之人复活。

所以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出现了。

他没有一代大人那种敏锐的能力，只能顺着这个疑点，全面排查“黑”内的情况。

最终花了三百一十个迭代年，找出了“黑”内空间分子浓度上升这一结果。

小K知道，“黑”内空间分子浓度上升，一代大人一定会马上察觉到，至于他会不会过来，还有待考究。

但一代大人还是过来了，一来就说要用自己的人耳感受器，还拿出了金丝线，亮出了“大人是自杀的”这张底牌，就希望自己能把感受器借给他，为溯源“黑”内空间分子浓度上升原因，防止其崩塌。

是什么原因，让一代大人愿意拿出“大人是自杀的”这张底牌，去维护自己这一无关紧要之地。

像一代大人性格这么薄凉的人，先且不说这这段时间内的合作，他会不会把自己认作朋友，至少第一次见面后，一代大人愿意答应他合作，现在想想……也是疑惑点。

美其名曰是为了“抓蛇”，自己这儿也确实是“蛇”到来的首选之地。

但一代大人选自己作为合作伙伴，难道不会太草率了一点吗？相比起“森林”里其他的精英负责人，他一个被流放之人，要啥没啥的，理性来看，是最不应该选择的“队友”了。

而且就算“蛇”将“黑”摧毁了，对系统掌权人来说也是好事，等着后面进主城再抓，也来得及——这么想来还能少一分歼灭“黑”的兵力。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代大人来到了这里，又是能将自己作为捕蛇团队的首选人员？

这下联系起“大人是自杀”的这隐藏点，小K的心中慢慢有了答案。

一代大人与大人的关系，绝非是他所见的那么简单。

他们可能……还做了什么以“黑”为中心的交易。

小K就这么坦率地将自己的想法，平静地陈述了出来。

时间被拉长，拉长在一片寂静的空气里。

一阵沉默后，一代大人轻笑了两声，他说：

“所以，你方才都是在演戏？”

他指的是自己听见“大人是自杀”的这个消息时。

小K说：

“被你击晕，那不是演的。”

一代大人哼了一声，他将金丝线尽数收回，黑气防御盾也降下了，他站直了身子，俯瞰着小K。

小K见他也不掩盖床头柜上那面照片——暖光还在，照片上的故人是如此熟悉。

——想来他应是也猜到了我的想法。

真讨厌。

小K默默地想。

俩人都像是千年的狐狸，互相揣摸着对方的想法，试图从破绽中挖出一点儿蛛丝马迹，再恨不得将对方严实遮盖的心思全剖出来。

“你和我的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小K问。

“……”一代大人没说话。

“他要你守护‘黑’这块地方，是吗？”小K问。

“……”一代大人还是没说话。

“但是，他生前还不知道会有‘黑’的产生，‘黑’是我遇到的一位贵人帮我创造的。”小K说。

“……”一代大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小K把自己最终的想法说了出来：

“所以，他想让你守护的不是我所在的空间，而是，想让你守护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