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一周前。
这个周末,谭逸回到家里。
因为高三学业繁忙,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去过了,所以特地抽了夏晓风生日前的一周回去,看看妹妹和父亲——毕竟他已然想好下周那天,自己一定要给夏晓风准备个特别的生日。
谭瑞安也初三了,学习紧张程度跟自己不相上下。但这小姑娘还是坐不定,学一个小时就要出去晃晃,到客厅溜达一圈,把还剩不少水的水杯重新加满。
直至番茄计时闹钟响,她才再慢慢悠悠爬回房间里,带着一脸怨气打开课本。
“爸爸还没回来吗?”谭逸在家里扫着地,扫到谭瑞安脚下时,妹妹很配合地抬起了腿。
“没有。”谭瑞安说。她一边盯着英语完形填空发呆,一边咬她的自动铅笔帽了。
“那再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要是还不回来,我们就先吃饭,”谭逸拍打了下妹妹的手,说,“别咬这个,再咬中毒了。”
谭瑞安放下笔,轻轻“哼”了一声。
搬来丰台区,父亲更忙了,听说除了送外卖的活儿,平常还挂上了他的老本行——当个司机。
不过不再是给什么大老板开车了,而是出去跑滴滴。
父亲像一根河边的野草,被社会和金钱的风吹弯了腰。
所以,谭逸只要回家,就一定会多帮忙做些家务,尽管谭容告诉他,不用太操心家里。
谭逸将拖地布拆下来洗干净晾好,把拖把放回储存室,然后走向了客厅一侧。
电视机旁的小柜子上,摆着个三足圆香炉,香炉前有三碟白盘,分别摆着鸡肉、糍粑和苹果,白盘再往前是六件小杯子,左边三件都是一半茶,右边三件则满上了白酒。
谭逸跪下来,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香,抽了三根,用打火机点燃。
然后握着尾部,闭上了眼,虔诚地拜了三拜,再把香端端正正地插入圆香炉内。
烧香味就像一片泛着热度的海,随着波浪一点一点推进,沉入了屋子内的每个角落。
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子里再也没有霉味了呢?
这次谭瑞安没到一个小时就溜达出来了,她见到哥哥在香炉前,也默默地走过去,拿出三根香,学着谭逸的样子,跪下三拜后,将香插入香炉内。
谭瑞安上次被香灰烫了一次,这回还心有余悸,插香时小心翼翼的,一根、两根、三根,总算插完了。
“起来吧,洗洗手,”谭逸对谭瑞安说,“我们先吃饭。”
“嗯。”谭瑞安把一根歪斜的香扶正,也站起了身。
谭逸刚将饭菜端上桌,门便被打开了,原来是谭容回来了。
“不用等我,你们先吃。”谭容风尘仆仆地外套脱下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没事,刚好。”谭逸把碗筷摆放齐整。
谭容洗好手,先上了三根香,再坐回到饭桌前。
他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汤,笑得脸上全是皱纹,连疲倦都被他压缩进黑眼圈里了:
“都是你做的?”
谭逸给父亲和妹妹装了汤,说:
“随便做做,对着网上学的。”
谭容一口气将那碗莲藕汤喝了个精光,笑得憨憨的:
“嗯……嗯,挺好的,挺好的。”
谭逸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记得当时第一次给家里做饭,不是油放多了,就是盐放少了,实在有点不堪回首。
谭容看向谭瑞安,这家伙非要挑一个家里最大的碗,现在一喝汤,整个脑袋都被碗遮住了。
他说:“安安,这你哥做的。”
谭瑞安跟头水牛似的咕咚咕咚喝着,口中含含糊糊:“哦……嗯。”
谭容再示意道:“觉得怎么样?一次比一次好吧。”
谭瑞安放下碗,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把俩人都逗笑了。
女孩儿的眼睛就像小黑豆似的,看着父亲和哥哥,下一秒,她也“咯咯”地笑出声来。
谭容说:“问你呢,你哥做得好不好?”
谭瑞安细声说:“还行。”
谭逸给她舀饭的手一顿,转过头笑着说:“就还行啊?”
谭瑞安说:“很行!比第一次好!”
说罢她还竖起了大拇指。
谭逸将米饭端到她面前,说:“肯定比你们学校食堂好。”
谭瑞安没理他这句话,只是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半碗米饭,又一言不发地捧着碗,跑去给自己加满。
“哎——老师不是说了为了体育中考要控制饭量吗?”谭逸喊了一句。
谭瑞安不说话,只给他看个背影,自个儿舀饭舀得起劲得很。
“算了,你让她吃吧,长点肉、长点个子,体育才能好啊。”谭容说。
谭逸看见谭瑞安刚放下饭勺,又在原地呆若木鸡了几秒,随后抓起汤锅里勺子,往一碗白饭里浇了整勺莲藕汤,直接整成汤泡饭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毕竟这样很快就会唏哩呼噜吃完,到时候菜又不多吃。可谭容却制止了自己,说安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她乐意就好。
谭容还说,现在就让她多说说话、多做做事儿,她好不容易回到学校,可不能再折腾进诊疗所了。
谭逸点点头,也不多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