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风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回到宿舍里,夏晓风还在说:“估计再玩那么两趟,刘林那轮椅可能得‘去世’了。”
谭逸老老实实道:“得道个歉。”
夏晓风哎了声,说:“别自爆,这不完全是咱俩的锅呢,这之前他们不也玩吗?磨损率还是有点程度的……”
谭逸笑了笑,说:“也是,他们玩得比我疯。”
夏晓风瞟了他一眼,心想那他们是玩得有多疯,直接推上天了吗?
但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就要推开阳台门,准备去洗漱,而谭逸注视着他,忽然轻声说:
“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夏晓风握门把的手一停。
谭逸说:
“你最近……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夏晓风放下胳膊,慢悠悠走回去。
他反坐椅子,两手抱上椅背,侧头望向谭逸,说:
“你是为了这个?”
谭逸也不回避他的目光,他坦诚道:
“我想让你轻松点。”
夏晓风没说话。
谭逸握住他的手,说:
“以前你总是想让我轻松点,听我讲我的事情。”
“现在我想让你轻松点——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可以依靠我。”
阳台门关着,刘林那宿舍还在叽叽喳喳,不知在吵些什么,但愿不是他发现轮椅“爆装备”了。
此时的空调已经不用开了,光开着窗,等晚风吹来,温度就已然非常舒适。
因此,那边吵闹,这边安静,有了比较,夏晓风便愈感四周静谧,仿佛再一细听,就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啊……”他笑起来,说,“我没什么。”
“……”谭逸凝视着他。
他被盯得心跳更快,只好移开目光。
移开了目光,手就不安分了。夏晓风不自觉握上桌面上的圆珠笔,将其摁得嗒嗒响。他摸了摸耳朵,又搓了搓鼻子,沉默半晌,心想真是输了,便慢慢地说:
“我……向我爸妈出柜了。”
谭逸一愣,说:
“什么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
夏晓风瞟了他一眼,嗤笑道:
“两个半月以前——你那时理我吗,请问,谭先生?”
谭逸的表情以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他小声道:
“抱歉。”
夏晓风挥挥手,说:
“都过去了。没事。”
谭逸说:
“那你爸妈……”
夏晓风说:
“不接受,还能怎样。我妈说我们总会分开的,我说我会努力的,她说这样没有意义;我爸……哈哈,更偏激了,他直接说我们之间,都没有意义,你能想想吗,都这个年代了,他还能说出‘这是违背自然规律’,这种话,哈哈,我真是……”
“谭逸,”夏晓风抬起眼,轻声说,“有没有意义这件事情,难道不是应该我们自己决定吗?”
刘林那边不知怎么回事,又不吵了,此时安静到窗外虫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手表指针一圈圈走过,宿管阿姨的脚步声忽远忽近,估计很快就要到熄灯时间了。
谭逸依旧握着他的手:
“‘意义’两个字,本来就是相对的,主体不同,判断标准自然不同;甚至可能主体相同,也会因为时间不同而判断不同。”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也没权力告诉你,你应该怎么评价。只是我个人认为,如果判断一个事情是否有意义,就想这件事,你当下是否愿意记住吧——如果一件事是你连存在意义都不愿意赋予的,那它本身就更不可能值得被评价:是否有意义。”
夏晓风眨着眼睛看着他。
“说绕了,”谭逸笑着说,“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是当下,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是过去。
“谭逸,你头发上有个东西。”夏晓风突然说。
“什么?”谭逸用手拍了拍他的头发。
“你过来,我帮你拿掉。”夏晓风说。
谭逸身体前倾,头挨近了。
谁知夏晓风单手拖着他的下巴,就这样吻了上来。
谭逸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不长不短,也不深不浅,几秒过后,夏晓风抽身离去。
他的眼睛里亮闪闪的:“谢了。”
他说罢就拿起自己的牙刷杯子,准备去洗手池洗漱。
夏晓风漫不经心地说:“……难得你愿意听我说话,今天心情好。哎哟,我刚刚应该再把你说的话录下来的……嗯?干嘛?”
谭逸抓住了他的手腕。
夏晓风对上他的眼神,心脏又开始加速——他太清楚谭逸这个眼神了。
“不是,我还没刷牙……”
谭逸却不容他再走一步。
“是你先主动的。”
谭逸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沉声说:
“……我熬了好久。”
“不是,等一下!谭逸!唉!”
话语被淹没在亲吻中的夏晓风,可是一直都没注意到,谭逸因为愧疚而一直小心翼翼的接触、变本加厉的隐忍、自欺欺人的“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是啊,他夏晓风怎么能注意到呢?
这一场暴风骤雨,就在寂静的秋夜中落下了,卷起一地温凉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