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聊了很多，口干舌燥的，在电影片尾的长花絮里，郭崇才喝口水润润嗓。

韩牧远正色道:“武侠是中国人的艺术，我没把握，就怕拍得不伦不类。”

“那文艺片怎么招你惹你了呢？”

“文艺片嘛，拍得不好我可以挽尊，看不懂是你不文艺。”

……

“少来，你其实还是有打算拍武侠的。”

“嗯，年初我和唐辉影视的人碰了一面，聊得挺投机，已经约定合作。”

唐辉影视？！郭崇垂眸。

“唐辉影视前一二十年出品的《仙剑七侠传》系列、《四海朝歌》、《天问世人》等的确经典，但这些年他们制作水平……反正评分都没上6，几十部剧扑得无声无息。”

“无所谓，就是喜欢唐辉影视的搞法，千山万水勘外景，一首OP改十几遍，阿毛姐就唱十几遍，演员也有东西，我就冲这几点。安啦，剧本好万事可破嘛！”

韩牧远眨眨眼，捻个虎皮鸡爪就开始吃，毫不在乎自己以后的处女作是烂泥还是精瓷。

剧本打磨了一年半，为了安心拍电影、免于同制片方冲突、决心用大半身家带资进组，他几乎带着一种愚公移山般的执著，痴狂和纯粹。

纯粹……郭崇咂摸这个字眼。

这些年不管开公司做编剧还是拍电影，他都着重考虑商业价值，《千秋雪下》被骂成屎好像也不冤。

一向自信的郭崇对于即将备案的《爱不离》心里没底了。

仿佛时命也针对他，《千秋雪下》拍摄期间剧组失火，男二行为失德被爆黑料，半年的劳心劳力都白费。

郭崇心累、累得想回老家去，但灰头土脑的没脸，他记得曾经承诺过妈妈，结不结婚、做不做手术三十岁之后会给出答案，却一拖再拖。

拍《千秋雪下》时还可以说：我的宏图刚刚展开，暂时不为别的分心。现在呢？

“数据流量、名利物质，这些真的能很快改变一个人，人事都守不住‘本’了。可惜我是个名利场的俗人，做不到你这样。韩牧远，在这一点上，我羡慕，并且祝福你。”

韩牧远放下鸡爪，心脏悸动，他还没抓住体味，冷不丁手机响了，是许菁打的，韩牧远揣着手机去阳台接听。

“我爸妈来了……辛苦你了小菁，我不久就回来……好，把要买的东西发给我……爸爸也想小百合了……”

老婆温淑，父母关怀，女儿可爱，韩牧远的生活多美满。郭崇羡慕了。

安乐窝，相濡以沫。以他这副身体，注定是要做个孤寡老人，也许做完手术，牵一个女孩的手过完后半辈子也未尝不可……

其实，他不是心里没有数，而是他的答案对爸妈太残忍了。

他也渴求那种温暖安心的怀抱和相濡以沫的陪伴，但没有感情地过后半辈子他真的可以吗？可他还能遇到爱情这东西吗？

郭崇心里酸楚，五脏六腑有莫大的愁苦，憋屈太久，无从排解。

他静静看着韩牧远的背影，脑子里乱得可以，半晌后，郭崇轻声呢喃道:

“奇怪，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总想喝酒呢？”

“……百合，帮爸爸对妈妈、爷爷奶奶道晚安哦，好梦～”

韩牧远打完电话一进屋，就见胃病患者左拎酒杯、右提香槟，他三两步抢上前夺走、恶声恶气阻止。

“你还要不要命了！”

“我胃已经好了，再说有饭菜也有药，小小几杯没事的”被吼的郭崇安之若素。

“你说什么，我都不给！”

“真的，韩牧远，陪我喝一杯吧～”

郭崇心里涩然，只想喝一杯，韩牧远怎么也拗不过他，看电影时两人人手一杯。

《激情燃烧的日子》不亏是神作，郭崇看得大为感动，就是旁边啃虎皮鸡爪的韩牧远太坏气氛。

“你能不能尊重下这部伟大的电影！”

正噗噗吐骨头的韩牧远一脸无辜，郭崇瞪着他，末了吸吸鼻子、无语道:“给我一个。”

老友和鸡爪，配酒如此丝滑。郭崇越喝心情越酣畅，眼见大半瓶酒下肚，韩牧远连忙拦住他。

“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郭崇没醉，但喝得心性全似小孩子、行为举止也逐渐陈知行。他昂起下巴，小手挥舞，带着炫耀口吻道:

“醉？搞笑，我可是酒精本精好嘛！喝倒过整个聿久的，杀青宴爷笑到最后，战绩累累，只能自醉，不能醉我！”

韩牧远:“这很骄傲吗？何况你酒品又不好。”

什么？！俗话说“观酒品见人品”，冷不丁自己成为酒品不好的人，岂有此理！

郭崇觉得受到侮辱、他狂拍韩牧远大腿七个不忿八个不爽道:“屁，我酒品不好？！谁说的！”

嚷嚷完，想了想，郭崇不记得自己在韩牧远面前喝醉过，他睨韩牧远，“韩牧远，你睁眼说瞎话吧！你见过啊？”

“见过。”韩牧远笑，“一个词形容:返祖严重！”

“呵呵”郭崇只当韩牧远胡说八道，吃着五香土豆看电影去了。

韩牧远也呵呵笑。

他还真见过郭崇的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