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崇几天前就留心到韩牧远的腿:浮肿,遍布虫蚁咬过后的疙瘩和青红渗血的划伤,有一道还化了脓,整个小腿几乎没有好皮肤了。
看着就疼死人!
更何况,身处这处处毒物腐物的闷湿雨林里,这伤口如果感染了、大到截肢丧命都可能。
可某人自己的腿也知道不爱惜、还一天天没事儿人的在森林里穿来穿去。
他又穿不了自己的裤子鞋子,伤口惨烈度与日激变,倒是让郭崇惶惶不安惦记着。
好不容易等到天放晴了,自己终于有力气了,昨天吃完早饭后,郭崇叫韩牧远就留在森林里收集藤条、找找水源、实在没事就钻个木取个火什么的。
他来到沙滩拿出件救生衣和边沿极薄的石头,对着自己的小腿仔细比量大小,反复确定分割的方案。
怎么透气又密闭性好,怎么合脚又不破坏韧性,怎么好穿又方便……
分割是制鞋过程中最艰辛也关键的一步,哪怕脑海中早已精细构画过几十个方案,郭崇还是忐忑了,毕竟……成败在此一步。
救生衣的面料韧而且厚,不好撕出形状,恰恰也是做鞋子的完美面料。
到最后,郭崇举着石片的手臂颤抖、脑袋后背被晒得发晕发疼时,才完成了分割。
大大小小的布片切口粗糙但结构细致,扎上口,穿上带子,塞上干草勉强成了鞋。
还是不甚满意,但郭崇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还得日久天长吊着,毕竟韩牧远这人……
此时他对韩牧远的关心很矛盾,韩牧远救他一命是天大的恩义,但黑暗的往事同样刻骨铭心。
郭崇一面谢他一面对他又有心结。
他心中暗想:如果韩牧远敢露出什么温情面孔让他难堪,绝对没有下一次的好心了。
郭崇自个儿别扭时,韩牧远咧着嘴角、已大步流星往海滩边一坐,他三两下蹬除了脚上的“鞋”,薅了满满的草擦干净脚就送入这红亮的短靴中。
韩牧远一一系好所有带子后、来来回回围着郭崇转悠,脑子里联翩浮出刚才郭崇望着他的腿说“不然你这个要怎么办”的样子。
那副表情怎么看怎么傲娇、那低垂的眼睫怎么看怎么柔软。
鞋很软很舒服很合脚,韩牧远贴身感受着郭崇的体贴入微,浑身像寒冬喝了碗热汤般暖烘烘,有种“真好”的满足感,心头自然道:“要有你啊”。
“啧啧啧,你这手工啊……不好穿,给退货么~”
海浪哗哗,枯草沙沙。
韩牧远不走温情那一挂,相反很会直男斩,他胸中汹涌的波涛一开口就变了顽笑,几乎是瞬间湮灭了郭崇所有的别扭。
靠,得了便宜还卖乖。
郭崇没好气道:
“不能,一双100万,回去后记得打给我!”
“啊~100万太贵了,我们感情这么深,你不打个折扣?”韩牧远眨眼,贱笑。
郭崇好似东北那旮沓的土豪、豪气干云道:
“好商量,那就999999.999元,我这人就是大方,零头也给你抹了。”
韩牧远数学不好,算不出100万和999999.999元具体差了多少,但直觉以郭崇那傲娇的个性,肯定又打了什么文字机锋。他脱口而出道:
“一分不值的情分啊~”
韩牧远语气惨兮兮的、像个受气小媳妇般蹲成一团,然后他折了根树枝,沉吟着极认真在沙滩上算数。
“那行,我肉/偿。599包夜,一周一次,一年就是……48次,999999除以599除以48……等于,34年,我今年28岁,28加34,等于62。哦哟,刚好可以还到我精(金)尽人亡的时候!”
这通小学加减乘除算下来,韩牧远乐呵呵一拍大腿,觉得这双鞋太他妈值了!
郭崇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路听到要内伤。
瞥见这龟孙子笑得满脸促狭,他气血翻腾、又想上手教教这龟孙子什么叫体统。
为免又被气,郭崇赶紧抄起搁旁边的木棍、香蕉和棕榈叶一股脑扔韩牧远怀里、并撒气掀开他,气呼呼道:
“不要你还了,快滚吧!”
“哈哈哈哈哈……”
韩牧远像个爽完后的采花贼,大笑着进了森林。
郭崇心绪不宁,他恶狠狠掰了根香蕉吞了,临了才想到什么,转头大喊:
“别滚太远,沿途做记号。”
“出了好歹,我可不会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