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韶把那张纸接过,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殷潼了。
可能也是剧本限制他不能明说。
还好,至少不是跟她梦里似的,到地方只见到一条死透了冰凉的小白龙了。
在众人的调笑声里,她上了他的车。
他拉车倒是很稳,横杆卡在腰上,不急不慢地往前跑,就跟他走路一样。
反正她也不着急回家。
程韶翻过书里掉出来的那页纸。
“你叫关月卿,檩城人,幼年时家里做些小本生意。但因战争被迫逃亡,投奔在棓城的远房表哥。”
“在这陌生之地,你某日夜里下学贪玩回家晚了,在月牙弯下被人在小巷子里轻薄。”
“本打算自尽,却念及表哥重病,为筹药款,成为暗娼。
“世事难料,最终表哥重病未愈,你也染上花柳,凄惨而终。”
程韶看看已经渐渐亮起的华灯和天上高悬的月牙儿。
下学贪玩回家晚了,弯月如钩。
这说的怕不是,今天。
程韶:……
这种剧本写出来要被人寄刀片吧。
但是程韶想想,旧时代人的生活,好像就是那样。
刚有希望就希望破灭,人在时代的浪潮里沉沉浮浮,最终熬不住命薄的,也就逝去了。
她并未跟那车夫说去哪里,现在这车夫要载她去哪?
程韶又想起郑酒歌说的别认错人了,万一她认错了,现在拉着她车的这个才是造成她这个角色悲剧的开始,那可怎么办?
程韶想跟他搭两句话,但是想起来他又聋又哑,不过看他气质正派,应当不是坏人。
程韶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看自己现在在哪。
她在一条街道上,两边都是大饭店,上面还穿着几条灯串。
远处的贫民窟是黑漆漆的,而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连天上的乌云都要给它照得明彻。
此处,大概是剧本里这个城市的中心。
但是这城市的中心,却立着一块奇怪的碑。
那碑有三层楼高,来往的车辆行人都绕着走。
很突兀,原本该是灯光最集中的地方,是个地标,却暗淡得好像从别的地方拼接过来的。
除了拉在半空的灯串将它困在当中,别的一点亮光都没有。
借着半空中的灯串,程韶看清楚那碑上只写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字。
[人生八苦]
“走错车道了……”程韶轻声提醒道。
但是拉车那个可能真的是个聋的,置若罔闻,逆着车流就跑过去了。
那碑下的台阶分为八个方向,程韶看去。
居然是……八卦破阵坛。
这是个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个城市里,会出现这么个建筑。
八卦破阵坛,程韶是没有见过实体的。
但是罗榭给她看过照片,说遇上特别难解的阵,实在解不开的,可以自己造阵眼,以阵破阵。
很危险,她是初学,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但是破阵坛,却是罗榭破阵常用的起手式。
他们这是,其实已经解到一半了吗?
为什么没有继续解?
这么大一个建筑在城市中心,过往的车流人流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
没有一个人有好奇心,也没有一个人想要上去看看。
黄包车拉着她靠近那个破阵坛,程韶才看清楚了,那八个方向的台阶上,都写着字。
[怨憎会]
[爱别离]
[求不得]
[五阴盛]
[求不得]那个方向的台阶上,趴着一具枯骨。
那枯骨看着是个成年男人,一只手伸向中间的碑,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已是白骨森森。
这是谁?
这个本里现在里面的人有殷潼、罗榭、李拥熊、白倾珠、辛黎兰,不知道张辟易有没有进来,那再加上她自己,就是七个人。
这枯骨是其余六人之一吗?
如果这“人生八苦”是文眼,那七个人怎么出来八种苦?
程韶不得其解。
就好像每次罗榭给她的课堂小考,她总解得磕磕巴巴。
车停了,程韶抬头看向街边,原来那车夫逆车流,是为了将她送到药店前。
说好了要给表哥抓药,程韶下了黄包车,进入了那家叫“治序堂”的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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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药店里人不多,开在这闹市区却只有一个伙计站在柜台后边,店里还挂着白幡,旁边摆着白色的花圈。
程韶:……好家伙,在这抓药是能治病还是致命。
程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唯一一个伙计:“您好,麻烦您,我抓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