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的病……”程韶回过头去。
她哪来的哥哥,她只有姐姐啊。
大概是剧本里的哥哥。
程韶垂眸,再抬眸时笑道:“他好些了。”
她去看那问话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清秀,也抱着几本书,不高不瘦不胖不矮,一切都中庸。
脑后两只辫子从肩上垂到胸前,文绉绉的。
“你刚到棓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跟我说。我毕竟是班长,又是本地人,先生叫我多照拂你。”那姑娘说道。
程韶笑笑:“谢谢。”
然后就偷偷要溜。
不能再聊下去了,程韶不知道这姑娘叫啥名,再聊要露馅了。
班长指了指程韶手里拿的白瓷瓶:“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程韶才发现,殷潼给她的那个白瓷瓶她居然带进来了。
因为顺路,到晔风影视城前,程韶回了趟家。
把殷潼给她叫她每天服的药丸和在睡觉的小橙子连通窝也一道带上了。
结果这白玉瓷瓶被她带进来了,小橙子好像不见踪影。
程韶着力听着这四周围,有没有小橙子的叫声。
但是现在人家问她,她得快点答。
也不知道这剧本里谁是她的哥,但是生着病就正好给她顶个锅吧。
程韶将那瓶药丸晃了晃:“是给我哥的药,店里伙计新给我的,叫我拿回去试试,或许能有用。”
好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殷潼者会睁眼说瞎话。
也算是给她学到了。
“快去吧,那公子哥又来找你了。”班长笑着推了推她,给她使了个眼色。
程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一个男人倚靠着一扇车门。
是上个世纪那种老爷车,以现代人的眼光看去只觉得复古,估计在这个时代是时兴的款式。
“月卿,下学啦,带你去歌厅里玩儿,”那公子哥过来拉程韶,“顺便尝尝洋酒。”
程韶躲开:“家中哥哥生病,我要先去给我哥哥抓药。”
不知名的哥哥,那你就再顶一锅吧。
“抓药今日可抓,明日也可抓,什么时候去不行,你那病秧子表哥又不是病一两天了,”公子哥不依不饶,“今日歌厅可是换了新的头牌,是刚从檩城来的当红歌星。”
这里人多,程韶坚持不肯,那公子哥也奈何不了她。
程韶躲着躲着过了马路,到了那些人力车夫等着的地界。
她刚出门时就远远看到个人身形像殷潼。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像白倾珠说的,她看谁都像殷潼,但是现在走近了,却真的迷失了方向。
这些人力车夫大约是因为等在女校门口的缘故,个个看她过去,站起来都人高马大。
夏日日暮时分穿着无袖的坎肩,露着两条雄壮的胳膊。
程韶看过几个,都不是。
那公子哥或许是不愿意跟这些人力车夫为伍,追到附近,那几个人力车夫一站起来,公子哥就住了脚步,倒退了几步离开了。
等到站的电车热闹开过,就不见了踪影。
程韶是远远地看见像殷潼的了,但是热情凑到她眼前的几个她看过,都不是,她又疑惑了,一个一个找过去。
日暮时天黑得快,很快下学的人群就散去,长街点起烛火。
其实程韶不知道她该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在十局认识的几个全在这剧本里,而这个剧本里没有怪力乱神。
所以总不至于冒出个跟湮一样的怪物弄得她还手都还不上。
郑酒歌跟她说入了剧本就要严格按照剧本上说的,不能崩人设,否则会受罚。
但是她就这么进来了,什么信息也没有,也没有拿到所谓的人设,更不知道自己要走什么剧情线。
那就先看看能不能找到熟人吧
果然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转回身去,看到的是张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脸。
一个漂亮结实的小伙子,年纪看着也就二十来岁,像是个读书的样子,却是个人力车夫。
他伸出来那只手要搭她的肩膀,但是看到她回头就缩手,还别开了视线。
脸上罩着愁云,垂下睫毛很长,也不说话,也不再看她。
程韶正好走到黄铜打的招牌前,橘黄色的灯火让她依稀看到自己的模样。
果然如郑酒歌所说,入了戏相貌会有改变,与原本至多有三分像。
需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得出来一同进去的同伴,叫她小心提防,不要错信了敌人。
但是程韶觉得应该没有认错,就算只有三分像,她也认得出来。
而且他的脚步声她认得。
他脚步声跟旁人不同,有的人走起路来喜欢拖脚,有的吊儿郎当,而他似乎走路也有规矩,每一步之间的落脚的时间与间距总是匀称,很稳。
“喂,哑子,你总不跟我们一道,今天倒是想起来载个姑娘。”旁边的人力车夫打趣,“看不出来,你不声不响,也是个好色的。”
一群人哄笑。
又有人说:“他又聋又哑,你讲他也白讲,他又听不见。”
程韶去看眼前这个人,他现在是哑子了。
“你是……”但是讲到“殷潼”两个字时,程韶却好像喉咙被卡住了。
这大概就是不能崩人设,不能讲戏外的事。
她眼前这人没有看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转身就往自己那辆车走。
程韶急忙跟了上去,她的书里掉出来一张纸页,正好往前飘,落在了那人脚边。
那人脚步一顿,弯腰将那页纸捡起,扫了一眼,回身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