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语塞，灵界具体是指哪一处？看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鬼也很想知道——

稍作停顿，老鬼即暗自啐了一口，千年的底裤多半掉光了。不然那后生该问的难道不是明梧是谁吗？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与外来的后生缠斗良久，老鬼开云没料到这人，啊不，这狗崽看着年纪不大却极为克他，原本大好的攻势不多久就见颓势，慌忙间向对方意识海深处逃窜，哪晓得触发了什么禁区，睁眼就落入了一些没有前后连贯性的场景里。

第一幕是旷野中飞速移动的残影，速度快得不寻常，似乎是在和一只怪模怪样的黑白色大狗互相追逐？老鬼开云链接到激动、刺激、畅快以及类似从高处坠落的失重眩晕感，被天魔炼魂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真切的感觉了，实在谈不上多美好。

接着他听到很多很多宠溺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男的女的轻的重的，你一言我一语，杂乱零散，里面只有满满的爱与忧心，在极度烦躁与迷惘中，老鬼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和关怀。

为什么死了几千年还要残忍地让他尝到这种滋味呢？他冷心冷情地嗤笑，一只乳臭未干的小狗崽子罢了，那颗天真善良的心，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简直一文不值，安逸环境养废的懦弱玩意儿。

挣扎什么抵抗什么？那么优秀的天赋不如就给我吧，交到我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功用，一起创造奇迹才是双赢，被一个可爱的废物独占，简直暴殄天物，啧。老鬼阴恻恻地想。

而后，他被卷入极度诡秘的洪流中，四面八方的人间至苦至乐化作数之不尽的鬼手，纠缠他，拖拽他，每一只手后面都链接着万劫不复。出乎意料，狗崽抵御得够久，直到被一只暗紫色的手拽住裤脚，化作与其极为肖似，模样可怜的少年，细声细语诉说着自己的不易，因这后生心善，神志松懈间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天旋地转后竟不知流落到了何处。

繁育壮大得再也不用与野兽争命的人类族群，水晶岩石做的宫殿，平整宽阔又干净的道路，会自己移动的铁盒子，形式各异的衣物，琳琅满目好似根本享用不尽的吃食，以及，几个吃饱了撑着的男男女女……

？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多干净整洁，没有恶劣环境压迫，没有杀伐与奴隶的世界，在天地间不知名的角落成了真真切切的存在，却不被珍惜。老鬼还是个普通人类的时候，做梦也不敢这么臆想，要是他和明梧生在这样的世界该有多好……

很快，老鬼又见识到了另一种形态的车水马龙和歌舞升平，王侯将相以及各为前程奔走的贩夫走卒——这些画面最终被外来的力量摧毁，天地倒置，房屋和猫狗都在天上飞，五条尾巴的狐狸人模人样地喝着黑色的药水——

呵，药水？原来这狗仔从前创坏了脑子。直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污染，管他好死不死的，老鬼不想夺舍不成反变成和对方一样的傻子。

一旦戴上有色眼镜，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都会被质疑，在黑曜的幻境中多次颠来倒去，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老鬼不住怀疑，兽身大妖能化作人形不假，但为什么随随便便就出现那么多，真不是这坏脑子狗崽臆想出来的吗？

老鬼的嗤之以鼻一直持续到黑曜整理纳戒时偶然翻动的一本启蒙书册，这是给灵界孩童介绍上古大妖大能用的，其中靠前的一页画着两只火红色的大鸟，一雌一雄，旁边用金色的灵界文字注解：凤凰，上古族群，喜洁，喜食阳气充足的鲜艳果子，一般栖息在梧桐木上，神魔大战后大多归隐，已知现存的几位仙君偶尔会在云上盛会现身。

惊鸿一瞥，足以让枯守千年的老鬼神魂震颤。

他不识灵界的文字，可一眼就认出其中一只画得明明就是朱炎！

所以都是真的对吗？明梧站在传送阵上，站在神鸟归息的火焰中告诉他要离开这里去寻找希望，就是去到这方净土了！一定是，他就知道！就知道明梧不会骗他……

“你已经知道这片山域过去发生过什么了，对吗？包括那场令这儿变成鬼域的浩劫。你们就是为此而来的。”答不上狗崽的问题，老鬼打算换个方式掌握主动权。

是这样的没错，但黑曜不会再上这家伙的当了，自己很快就能制住老鬼，相信凭轮转司的本事，收拾老鬼背后蛰伏的天魔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和老鬼之间没有闲聊的意义。

“是你现在自己出去，还是等我把你请出去？或者——”催动体内真阳之力，澄清的识海逐渐对老鬼形成包抄之势，纵然老鬼的前半生凄惨无比，但黑曜还没天真到对这个满手血腥的家伙滥好心。

“等等，等等，你都看到了对不对？你知道明梧对我有多重要，我只想等到明梧，再见一面，践行守护他到最后的誓言。留我一命，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我能带你们找到天魔，破开山里的大阵，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老鬼见势不妙飞快转换计策果断求饶，他需要一点时间，只要能拖住一会就好。

见黑曜暂时没有发难的打算，老鬼又迫切道：

“我和天魔斗了千年，我知道他的命门，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你知道我不会用和明梧有关的事开玩笑……”

这话倒是真的，幻境里的往事和强烈的情感体验都做不得假，明梧确实是老鬼开云千年来的执念，如果还能找到明梧，老鬼归案前，黑曜不介意帮他实现心愿。